門在身后關上的那一刻,別墅安靜得只能聽到墻上時鐘的秒針聲。江疏音垂眸,指尖摩挲著那張卡,心口涌上一種復雜的情緒——憤怒、屈辱,還有一點點,說不清的荒涼。
她很清楚,這張卡不是禮物,是一根金絲線。只要她握著,就永遠套在他的手里。
——既然如此,那就用這根線,把他曾經欠她的光彩都拿回來。
下午三點,嘉水的商業(yè)中心。
江疏音第一次走回這條街,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二十歲之前,她幾乎每個周末都來這里——那時候的她,父親在本地商會呼風喚雨,母親溫柔從容,自己是所有人眼里最得意的江家小姐。
可父親出事的那一年,她在樓上漫不經心地看著考研資料,樓下就被債主堵得水泄不通。那以后,她像被扔進冰水里,所有的光亮都被澆滅。
而今,她又站在這條街上。只是身份已全然不同。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她幾乎是帶著報復的沖動,把那些年沒能擁有的東西一一買回來。
一家高級成衣店,她取下那件純白羊絨大衣——十九歲冬天,她試過一次,父親在外接了個電話,回來臉色不太好,母親輕輕把她拉到一邊說:“太貴了,等打折吧?!?
她沒等到打折。
現(xiàn)在,大衣順滑地落在她手臂上,像一段被跳過的青春重新回到她身邊。
她推開一家高定珠寶店的玻璃門,熟悉的香氛味涌來,讓她腳步一滯——這香味,她曾經特別喜歡,每次來都要深吸一口。
玻璃柜里,那條鑲著藍寶石的手鏈依舊安靜地躺著,寶石像一汪微光流淌的溪水。大三那年,她盯著看了很久,母親笑著說:“等你生日的時候,我們買給你。”后來生日沒等到,家就塌了。
“小姐,需要試戴嗎?”導購笑容恭敬。
江疏音微微點頭,把卡遞過去。
三分鐘后,那條手鏈扣在她手腕上。冰涼的觸感順著脈搏一路傳到心口。她低頭看著,唇角上揚,卻沒什么笑意。
鞋店里,她挑了雙細高跟,鞋面是柔軟的羊皮。她記得那年,她在試鞋鏡前轉了一圈,售貨員正要恭維,就被母親輕聲喊住,說這種鞋容易崴腳。那其實是母親用的借口,因為價格不便宜。
她脫下平底鞋,把雙腳送進那雙細高跟里,鞋跟敲在地面上的聲音,像是一種宣告。
化妝品柜臺,她一次性買了整套護膚和彩妝,都是當年翻著雜志時劃過的心愿清單。
發(fā)飾店,她取下一個鑲珍珠的發(fā)箍,曾經幻想著二十一歲生日那天,她會戴著它走上臺,可母親嘆了口氣,說:“疏音,我們以后要節(jié)約?!?
如今,珍珠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映得她的眼睛更顯沉靜。
她走過每一家店,試穿、下單、刷卡,動作嫻熟得像在完成一場儀式。每刷一次卡,她都刻意看收銀員的眼睛,那里面的恭維和熱情,讓她恍惚回到了從前——那個所有人都愿意討好的大小姐。
可轉身時,櫥窗里的倒影告訴她,她不再是那個被家族光環(huán)籠罩的女孩。她的美麗和尊貴,此刻都系在林嶠川的手里。
夜色漸漸降臨,嘉水街頭的燈光亮起來,映在潮濕的地磚上。江疏音拎著最后一個購物袋走出商場,腕間的手鏈在燈下反射出淡淡的藍光。
代駕司機替她把滿滿當當的購物袋搬進后座,袋子多得幾乎要溢出來。
車子駛進別墅的院子,昏黃的壁燈已經亮著。江疏音剛下車,就看到客廳的燈透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里面。
林嶠川,比她早回來。
她推開門,他的視線就落在她腳邊堆成小山的購物袋上,神情不動聲色,唇邊勾著若有若無的笑。
江疏音把卡放回他掌心:“謝謝?!?
林嶠川低頭看了看,又抬眼盯著她:“大小姐買得開心嗎?”
“嗯,”她迎著他的視線,語氣平淡,“挺開心的。”
他沒說話,只走近一步,替她把一縷風里亂掉的發(fā)別到耳后。動作很輕,卻像不動聲色的籠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