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天明,樹梢新掛晨露,江簫笙踩著霜雪,領(lǐng)著明暘,走在當(dāng)初姚盛帶他踏過的宮中小路。
臨到宮門,他取出捂在胸口,帶著體溫的兩封信與皇帝令牌,遞予明暘道:「這兩封信,其中一封與令牌你帶去姚府,走他們的路子,急件交給世子,務(wù)必要快。另一件,你得親自交給太子。」
昨晚,直到最后,他與景明帝都沒等到太子,偏偏他又離不開陛下左右,只能將希冀全放到明暘身上。
依照景明帝的盤算,姚瓚應(yīng)該差不多收拾完了齊國人,正要反轉(zhuǎn)回駐地。
第一封信,便是讓姚家當(dāng)即領(lǐng)兵勤王。若三皇子已反,便將張家主扣下,若三皇子未反,當(dāng)可嚇止所有動亂。
「邊關(guān)好些武將,雖投身張家陣營,卻是承王爺帶出來的,雖無名分,實則與承王爺有師徒之義。不過平日政見不同,表面相互抵抗罷了。」江簫笙將信重重拍在明暘寬大的掌心,道:「憑著這份情義,姚家駐地才失了主帥,世子爺要帶兵回長封,也不會有人對鐵狼軍駐地動手,還會暗地護其周全,當(dāng)可無恙。」
張家人唯恐姚家人此時報復(fù),肯定不敢抽調(diào)邊關(guān)兵力回來。要造反,他們唯有在首都周邊,緊急召集能動用的人手,囫圇成軍。
這一來二往,必然需要幾日,是景明帝爭取生機,等待鐵狼護主的僅存機會。
屆時,只要三皇子沒能親自對景明帝動手,景明帝都有辦法保下他,滅了四皇子的算計。
「你當(dāng)真要留在宮中?」明暘收了信,許久不愿動作,「這里不安全。」
江簫笙頷首,「我必須留下。」
在鐵狼軍抵達前,江簫笙是景明帝僅存,能安心信任的護衛(wèi),根本離不開他。
「你且安心,事發(fā)突然,三皇子被逼無奈,孤注一擲,臨時湊出來的隊伍,未必能對禁軍造成太大傷害,又何況是我?」江簫笙道:「四皇子敢如此計畫,恐怕是連我的存在,跟陛下必請鐵狼勤王都算到了。」
三皇子與張家未必不知,他們倉促成軍,未必能成氣候,卻別無選擇,只有叛變一路。
這豪賭,勝率大不大,籌碼都沒有選擇的機會。
見明暘靜默半晌,一直沒有動作,江簫笙嘆了口氣,說:「哥,你可還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只要咱們兄弟在一塊,總能逢兇化吉。」
這話,以前都是明暘對江簫笙說的,這么多年過去,還是頭一回?fù)Q人說。
晨光漸明,明暘透過裹著細(xì)碎塵埃的光絲望向江簫笙,竟是恍惚見到了兒時那個,不會諸事悶在心底,行為戰(zhàn)戰(zhàn)兢兢,對世界敞開心房的少年。
「你說得對。」明暘垂眸,莫名心口發(fā)燙,又喜似悲地說:「我弟弟樂意將這個責(zé)任交給我,我一定能做好。」
「那必須的。」江簫笙笑嘻嘻地說,那姿態(tài),竟有幾分姚盛的灑脫。
明暘將信收入懷中,與江簫笙輕輕碰拳,就朝著宮外而去。
迎向在江簫笙記憶中,盡頭處灑滿光亮,希望無窮的前方。
#
日出后的長封大街已有些微人氣,明暘不敢松懈,沿途快行于陰影處,低調(diào)走了趟門外垂著白燈籠的姚家,確實轉(zhuǎn)告了江簫笙的交代。
姚家管事是在戰(zhàn)場上受重傷,退回長封頤養(yǎng)天年的將領(lǐng),預(yù)感很是靈敏,聯(lián)想這幾日長封動靜,他有所猜測,當(dāng)即鄭重收下,「必不負(fù)陛下所託。」
見明暘面上還有幾分躊躇,管事問:「大人可有什么難處?」
明暘抹了把臉,鬱鬱道:「陛下還有要事交代太子殿下,可我想著邊關(guān)之事要緊,先來了你這,卻忘了沒有令牌,我恐怕見不了太子。」
管事恍然。
他能這么快相信明暘,替他送信,除了他隱約知道自家少爺與江簫笙私交甚篤,遠遠見過明暘跟在他身后,最大的原因,便是那塊景明帝獨有,難以偽造的令牌。
可令牌必須交由世子爺,明暘再去太子府,未必真能見到太子。
「這樣。」管事思索片刻,道:「不如你拿我姚家信物請求通傳,門衛(wèi)一定不攔你。」
確如管事所言,有了姚家信物,門衛(wèi)按照從前殿下囑咐,并未阻攔明暘,僅是跟隨左右監(jiān)視,由著小廝將他引到太子院落。
明暘一路行來,不僅下人動作輕巧,太子院內(nèi)更是異常安靜,不見奴僕。
「殿下這幾日身子不好,除了每日用膳時辰,鮮少出房。」小廝怕他疑惑,解釋道:「太子妃怕是殿下警醒,休息不好的緣故,特意讓我們離院子遠點,不要打擾殿下。」
「原來如此。」明暘有些赧然,可想到江簫笙的囑託,不得不打擾太子。
不提是景明帝的意思,明暘謹(jǐn)慎地說:「指揮使大人交代,這事必須立刻通知殿下,煩請?zhí)嫖彝▓笠宦暋!?
「大人客氣。」小廝不敢耽誤這些大人的事,連忙應(yīng)下,就要敲門通知太子。
可他才抬手,就見小貴子推著太子妃趕來,朝他喝道:「你做什么?不是讓你們不能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