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嘗了一口,有點甜,不太像是酒,更像是小甜水。
張柯特食指勾住拉環,“啪嗒”一聲打開另一瓶,還沒忘問她喝后感。
“味道怎么樣?”
孟春品了品:“還不錯,很香?!?
張柯特提醒:“這個后勁有點足,少喝點?!?
孟春“嗯”了一聲,很聽勸地吃了片肉。
鍋里下得肉卷被撈得差不多了,張柯特把切好的丸子放進去,又從底下翻出寬粉,照舊先撈了一勺放到孟春碗里。
閑聊似的問了一句:“假期出去玩嗎?”
“不一定,”孟春說,“也可能在家里睡七天。”
一聽這話,頓時勾起了張柯特的某些回憶:“我之前在醫院的時候也這樣,每次放假都能睡到天昏地暗,怎么睡都睡不醒?!?
孟春想了想:“我之前看到過一句順口溜。”
張柯特很感興趣:“說來聽聽?!?
孟春一臉平靜:“上輩子殺豬,這輩子教書?!?
張柯特更感興趣了:“那學醫呢?”
孟春瞥了他一眼:“上輩子殺雞,這輩子學醫?!?
張柯特樂了:“原來我們上輩子都是屠夫。”
孟春被他清奇的角度逗笑,又聽他一本正經的開口:“怪不得我的病人里有那么多奇葩,說不準就是上輩子的債主?!?
她笑出了聲,順著他的話說:“來找你討債了?!?
“可能真是討債?!睆埧绿厣畋碣澩拔疫€記得有個病人,特意叮囑他術前不要吃東西,結果他說什么都沒吃,就只喝了杯豆漿……”
火鍋大概真的有種魔力。
它好像總能勾起人們心中最熱烈亢奮的那根弦,然后帶動著所有人一起雀躍、沸騰。
停電帶來的所有情緒,被盡數裹進了騰騰熱氣中,他們裊裊而升,而后悄然飄散。
這頓飯他們吃了足足兩個小時。
鍋里的水加了又加,話題換了又換,卻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這個晚上他們聊了很多很多,從工作中的奇葩經歷,到生活中的零星小事,甚至還煞有其事的分析起了如今的經濟市場。
有時震驚失語,偶爾也會捧腹大笑。
笑累了,就靠著沙發后背,抿上一口酒。
張柯特突然想起什么:“對了?!?
“嗯?”孟春偏了下頭,手中的雞尾酒還沒來得及放下。
張柯特拿起那瓶白桃味的雞尾酒,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嗓音里仍夾雜著幾分尚未止住的笑意:“中秋快樂。”
白桃香一觸即離。
許是昏暗環境的加成,他向來懶洋洋的嗓音難得溫和,莫名有了種溫柔的錯覺,聽得孟春心里一跳。
忽然有點熱,可能也有點暈。
窗外的熱風吹不散夏天的暑氣,反而添了幾分灼人的燙。
黑暗中,人的感官被無限放大,她好像聽到了自己心跳聲。
易拉罐被捏得吱吱作響,孟春掩飾性的坐直身體,若無其事的笑了笑:“中秋快樂,張醫生?!?
雞尾酒放下的瞬間,她突然想起那個蛋糕。
隨便扯了個借口,回了一趟家。
再回來時,張柯特正站在窗前,影影綽綽的月光襯得人身形格外挺拔。
孟春停在茶幾前,點了兩根蠟燭。
兩朵細弱燭光亮起,映在了昏暗玻璃上。
張柯特看著玻璃上的燭光笑,“有我的嗎?”
孟春順勢接話:“再晚一會兒,可能就沒有了?!?
張柯特懂了,拎著雞尾酒在她身邊坐下。
兩人都沒有要許愿的意思,蠟燭燃了一會兒便被吹滅。
孟春沒怎么切過蛋糕,動作有些生疏,一刀下去歪歪扭扭的,像是海浪。
張柯特笑著接過來蛋糕刀,將第一塊遞給她,說了句玩笑話:“孟老師的生日蛋糕也是別人代切的嗎?”
孟春沉默幾秒,無奈笑笑:“沒怎么過過生日。”
張柯特一愣。
孟春戳著蛋糕吃了一口,奶油入口即化,果醬甜膩,蛋糕松軟,和她想象中的味道差不多。
見張柯特依然沒出聲,孟春主動問:“不好吃嗎?”
“沒有,”張柯特偏頭看她,眉眼彎彎的笑著,“在想,以我們這個交情,今年能不能給你過個生日?!?
孟春一頓。
驀地。
窗外傳來陣陣驚呼。
樓上那家小孩驚喜稚嫩的嗓音順著風飄進屋里:“爸爸!來電啦!”
對面那幾棟昏暗的單元樓上,一個又一個色塊接連亮起,卷起一陣陣的歡呼雀躍。
漸漸的,歡呼聲淡了下去。
隨之響起的,是空調外機的嗚嗚聲。
兩人目睹了全程,卻誰也沒有要動的意思。
酒精鍋已經冷了,只剩一層厚重的紅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