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最后一天,隔天就要開始大一生活的古媺霓正小心翼翼在校園里探路,認好明天要上課的每一間教室。爬上學生活動中心二樓,古媺霓聽見一陣悠揚的笛聲,不像高中時吹的中音直笛,也不像長笛,古媺霓循著笛音前進,關著的門扉上掛著「白沙國樂社」的木牌,下面還貼了兩個塑膠牌子,一個是白底藍字的「冷氣開放」,一個是白底紅字的「歡迎光臨」,活像是路邊的小吃攤。
古媺霓小心翼翼扭轉門把,打開門的瞬間,果然有一股涼氣從里面吹出來,讓她感到十分舒適。映入眼簾的是十數支雜亂放置的譜架及一排排摺疊椅,左邊有幾顆用紅絨布蓋起來的鼓,架子上放著成排的盒子,里面不知道放著什么樂器。古媺霓朝著笛音的方向看去,社團教室深處有一個中等身材的男生正拿著一把褐色的笛子在吹奏著,奇怪的是這笛子是橫著拿的。古媺霓心想:「這是竹笛吧?」但她其實也不是很確定。
那個男生瞄了她一眼,但并沒有停止演奏樂曲,笛聲從悠揚轉為悲戚,彷彿在她耳畔陳述著什么悲傷的故事,柜子旁邊突然有一個壯碩的男生站起來,一看就是個學長,他笑嘻嘻的跟古媺霓搭話:「很好聽吧?想學嗎?」古媺霓漫應一聲,眼睛卻離不開正在吹奏笛子的男生。午后的陽光灑進來,照著他有些憂鬱的側臉,他的眼睛專注地看著樂譜,吹奏流暢而細膩,完全沒有被打擾的感覺,彷彿古媺霓的闖入,是他預料之內的事情。他不經意地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劃過,令人不禁屏息。那個壯碩的學長沒再跟古媺霓說話,只是興致盎然地觀察著無法移開目光的她。
古媺霓感覺旋律似乎重復了,但聽起來感覺又不同,這次壯闊恢弘,就像站在遼闊的河邊,江水滔滔,風聲呼呼,彷彿江水與風全涌向古媺霓。就在笛聲推演到高潮時,戛然而止,宛如在耳畔呢喃的主旋律再起,這次又不同于前兩次,宛若在情人耳畔的細述情衷,輕柔婉轉,情感慢慢堆疊,慢慢推升,終于在熱烈激昂的重音中結束。
那個男生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笛子放下來,這才轉頭看向古媺霓,古媺霓滿臉震撼地傻傻看著他,甚至忘了要鼓掌,壯碩學長輕挑地在她面前打了一響指,古媺霓這才回過神來,對于自己的失態感到害羞,一抹紅暈不自覺染上臉頰,像是匆匆畫上的腮紅。她對著他靦腆一笑,想要化解這尷尬的情況,但他卻沒有絲毫要笑的樣子,壯碩學長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說:「這個不會笑的傢伙叫做林乘道,我是李聿瑋,你好。你是大一新生嗎?」
古媺霓連忙點點頭說:「我是新生,財金系的……嗯……嗯……」
李聿瑋也不管古媺霓要說什么,就接著說:「這傢伙吹笛子很好聽吧?想學嗎?想學嗎?」
古媺霓有點害羞地點點頭說:「可以教我嗎?」
林乘道撥開李聿瑋的手,有點厭煩地說:「學長,我還沒決定要入社喔,現在就抝我教學妹吹笛子,這樣對嗎?」
李聿瑋拍拍林乘道的肩膀說:「教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人家學妹這么可愛,你忍心拒絕她嗎?」
古媺霓聽得臉都紅了:「那個……我只是來參觀而已……」說完本來打算轉頭逃走的,但林乘道卻對她招招手說:「有學過笛子嗎?」古媺霓不由自主走到桌子旁,桌上攤開一個笛袋,里面有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的竹笛,總數有十來支,古媺霓看著琳瑯滿目的笛子,搖搖頭說:「這種笛子沒學過?!?
林乘道用手指輕撫過其中幾支笛子,選了一支抽出來,用指腹仔細把吹孔擦乾凈,要遞出去時,又收了回來,抽了一張放在桌上的衛生紙,又把吹孔再擦了一次。
古媺霓本想伸手去接,看到林乘道的動作,心想:「這是他的笛子,借給我吹,那不是間接接吻嗎?」臉上又紅了起來。倒是李聿瑋心無芥蒂:「到底是要擦幾次啦!」一把搶過林乘道手里的笛子塞到古媺霓手里。
林乘道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一本正經地向古媺霓介紹竹笛的結構:「這是吹孔、這是膜孔,竹笛要貼笛膜,靠震動笛膜發出聲音,貼笛膜的時候要注意不要貼到吹孔了。」古媺霓不禁失笑:「有人貼錯嗎?」林乘道說:「我有……我有看過別人貼錯?!?
林乘道清了清喉嚨,接著說:「下面6個孔和背面1個孔是指孔,靠近膜孔的3個孔跟背面1個孔用左手按,像這樣?!沽殖说腊咽稚系炎拥闹缚装春弥笳故窘o古媺霓看,古媺霓用左手4指按住手上笛子的指孔。林乘道看古媺霓按對了,接著說:「下面3孔用右手按?!沟裙艐壞薅及春昧酥笥纸酉氯フf:「把所有指孔都按住后吹出來的音叫做『筒音』,一般來說都是筒音當l來演奏,我們現在拿的是c調笛,do就相當于鋼琴的中央do……」林乘道愈說愈艱深,古媺霓開始露出困惑的表情。
林乘道發現自己講了太多初學者難以理解的樂理,又清了清喉嚨說:「總之……你先練習吹吹看,等你吹得出聲音來,我再教你音階。像這樣把下唇靠在吹孔旁邊,嘴巴稍微噘起來,想辦法把氣吹進孔里,如果角度對了,就會有聲音,像這樣?!沽殖说腊咽掷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