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閨房后,貞華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胸中如有狂風巨浪席捲,震駭自己未經世事的心靈。
說實話,這兩日高乾的溫存體貼,要說絲毫未有打動她,那是假的。
他似乎不只是為了得到她的身體,若她病了,他亦會克制自己的情慾,為她忙前忙后、噓寒問暖,一切以她的健康為先。
可是,今日無意中聞道他的營生,她發才赫然發現,他與自己接觸過的人群是如此不同。
高家同為河北士族,門風卻不甚修潔,子侄輩打家劫舍、罔顧國法,父輩不但干預不了,反而因此鋃鐺入獄。
如此另類的一個家族,與崔家、阿姑嫁去的盧家等,風格迥異,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她極度懷疑,渤海高氏的這一支,真有長遠的未來嗎?一個不時劫人財貨的郎君,真會是她的良人嗎?
她固然不愛柔婉的男子,但現下這個,是不是也太暴猛了些?。。。
“你是誰?”門一開,進來一個從未見過的侍婢。
“夫人,我叫春雨,是大郎的貼身侍婢,特地派來服侍你的。”來者用熟練的鮮卑語答道。
觀此女的衣飾、氣質,比另外幾個好了不少,應是高等家奴無疑,或許,是幾代人都伺候高家的那種家生子。而她的鮮卑語也不錯,須知同先前的侍婢溝通,少女都是連說帶比畫,有時甚至要加上表情的。
“春雨,你等的大郎,真的經常劫掠州縣嗎?”她問道,既是貼身侍婢,理應極為了解主人的。
對方思索片刻,從容答道:“乾邕郎君和三郎,都是不一般的人物,熱愛打獵、搶劫,時常也殺人的。另外,動不動劫婚的其實是三郎,他已不只一次逾垣入戶,劫窮人家的女兒回來呢,但愿這習慣莫傳染給大郎。”
“殺、、、殺人?你說他們不僅取人財物,還要人性命?!”難道剛剛真被自己說中了?
“是,不過也不是次次都殺的,郎君等不是嗜殺的人,而且殺后也會給人家埋了,不讓人曝尸荒野、淪為孤魂野鬼。”侍婢冷靜地介紹,語氣中有種怪異的自豪感。
貞華聽畢,面色嚇得發白,整個人幾乎哆嗦起來。
見她咬唇不語,春雨忙安慰道:
“夫人莫怕,大郎不殺女人的,尤其你身分尊貴,他更不會亂殺的。就是從前犯了錯的小妾,也無非是打一頓攆出去而已,都不會要她們性命的。”
“打一頓?!”她又是一驚。
“是啊,夫人放心,你就算再激怒大郎,他也不會要你命的。毆擊兩下嘛,倒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殺人畢竟是不同的,你可是博陵崔氏的人。”
一個人獨處時,少女中心惶惶,坐臥不寧,渾身的高熱比患病時更嚴重了。
天啊,二人動輒殺人埋尸,手上沾了不少血吧?而高乾不殺女人,只是打一頓而已?那連自己都可能受到毆擊吧!。。。
這是個何其殘虐的男子啊!她本以為他只是個放誕的紈绔子弟,做的事固然荒唐違法,但也不至有違天理。誰知,竟是個可怖的、殺人不眨眼的大盜,而他兄弟手下的亡魂,還不知凡幾呢!
一想到此人在曾與自己同床共枕、行魚水之歡,她就忍不住一陣顫慄和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