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過去一刻鐘,林醫生才讓厲云霆進去。
林醫生對他禮貌地笑了笑,作了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后便進入主題。
但厲云霆的態度讓其沒辦法順利進入交流當中。
他即使迫切地想要答案,卻一直保持沉默,或許是因為他不知道到底從何說起。
林醫生接觸過太多的病人,他不急不緩地主動引出問題:“你近來的睡眠質量如何?”
厲云霆坐在高質量的皮質躺椅上,閉著雙眼。
他如實回答道:“不好。”簡短的回答后面沒有附加任何詮釋。
林醫生沒有心急:“是因為做噩夢了?還是失眠?”
厲云霆的眉宇間夾雜著淡淡的煩躁:“都有。”
林醫生又問道:“你夢到什么了?”
此時此刻,厲云霆覺得喉嚨口似乎被無形的手扼住一樣,那個名字成為了他的禁區,近來沒有任何人敢去提及。
林醫生明白了過來,換了一個方式問道:“夢里的人在做些什么?”
厲云霆臉上的痛苦因為這個問題,毫不保留地流露了出來。
他的喉嚨好像堵著硬塊,開口時艱澀而暗啞:“他好像在哭……很冷,很膽小地坐在角落,不愿意和我說話……”
厲云霆的拳頭無意識收緊,語氣中唯有深深的痛楚:“流了好多血,他最怕疼了……他一定很疼……”
眼淚再一次順著男人的眼角緩緩滑落,他的呼吸越發急促,情緒有了失控的跡象。
治療沒有辦法繼續進行下去,林醫生提前中斷了:“厲先生!可以了。”
他將厲云霆從催眠中喚醒過來。
厲云霆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態,臉上布滿淚痕,掌心早已被他嵌出了一道血痕。
可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卻是緊張地追問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他想要什么?他有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厲云霆甚至險些天方夜譚地要求——可不可以讓他不要不理自己!
他也知道自己病得不輕,但他不愿意清醒,夢里見一面也好,只要余思年愿意搭理自己。
可他連這個小小的心愿都變成了奢望,夢里的余思年不僅不愿意理會他,就連入夢的次數也少得可憐。
林醫生遞了紙巾給他,面上十分溫和:“厲先生,這是你自己的心魔,并不是真實的,你不能將它和現實聯系在一起。”
今天的這次治療只是先對厲云霆的情況進行程度分析,根本無法得到什么進展。
林醫生又簡單地說了兩句,開了一些藥物,叮囑厲云霆回去記得按時服用。
后來杜應澤又找借口單獨和林醫生聊了幾句。
一切跡象都在表明——厲云霆的情況十分嚴峻,而且能夠治愈的幾率低得可憐,因為本人根本不愿意配合。
確切來說,厲云霆或許從不希望自己能夠被治愈。
杜應澤道了謝,陪厲云霆先行回去。
路上,厲云霆接了個電話,顯示的是齊森的手機號碼,但接聽時,說話的是余沫的聲音。
“您好,厲先生。”余沫的聲音被苦痛沾染,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打了這通電話。
厲云霆怔了怔,輕聲道:“你說。”手卻用力握緊了幾分。
余沫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下那些哽咽:“我們先前住的地方,有哥哥給你準備的禮物……放在床底下……”
但余沫似乎生怕讓對方覺得擺放的位置有些隨意,連忙解釋,“因為、因為屋子小,沒地方放了……”
番外(11)再也撐不下去了【完】
余沫說完之后泣不成聲,最后不得已中斷了通話。
杜應澤捕捉到厲云霆微變的臉色,關切問道:“什么事?需要幫忙么?”
厲云霆如實說道:“去余沫他們之前住的地方。”
如今,余思年這三個字成為了避忌,像燙嘴一樣厲云霆時常不敢提起。
杜應澤沒有再多追問什么,吩咐司機去到目的地位置。
余思年原來租的位置,依舊又臟又亂,這一個時間點街上沒什么來往的行人,更是顯得寂寥荒涼。
之前和厲云霆住在一起的時候,有一小段路程因為修路的原因顯得人煙稀少,那時候厲云霆每天都擔心余思年看不清路況,天天特地在那里等著接人回家。
明明多么膽小的一個人啊。
厲云霆已經辨別不出自己再次踏入這里是用什么樣的心情,當打開余思年住所的門時,那股悲涼的寒意又再一次撲面而來。
這是厲云霆第一次正式踏入余思年曾經的住所。
狹窄的空間,簡陋的家具,稀薄的空氣。
厲云霆的視線很快落在鋪在地面的墊子上,因為太久沒住的原因,墊子上面已經開始長了點點霉跡,這是余思年每天晚上睡覺的地方,沒有一張象樣的床,連被子都十分單薄。
鉆心的疼痛瞬間傳來,厲云霆痛苦地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