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能憑借造化袯遮掩她自己身上的魔氣,兩只寒鴉一看就是魔物,這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微生琴把兩只寒鴉留在了中洲的一座山上,一走就是六年。六年后,秦四喜等到了微生琴的召喚。此時的秦四喜已經學會了怎么用嘴去串肉、生火、撒料、架肉……烤出來的肉還很香很好吃。她在凡人境那么多年都沒有精進過的廚藝,在她當鳥的時候得到了提升。去見微生琴的時候,她是叼著肉串去的。大吾扇著翅膀飛過來,用小眼睛瞪了她好一會兒,也去下面叨了一朵很美的花。“北洲有一個部落叫折月,她們有一任巫女在五千年前飛升成神。”離開了幾年的魔族公主神色有些疲憊,雙眸卻熠熠生輝。看到烤肉,她驚訝極了。“我烤的!”秦四喜挺著胸脯向她邀功。微生琴笑著摩挲寒鴉的腦袋。大吾呆呆地叼著那朵花,連想送花的機會都找不到。微生琴把它也攬在懷里,那朵花她自己插在了如雪的發間。一人二鳥重逢的溫情脈脈很短暫,秦四喜這些年在中洲可不光苦練烤肉之術,她如今的身體是魔物,自然能感應到魔氣。中洲的魔氣越來越重了,越來越多的凡人開始得病。據微生緒交代的供詞來看,此時的魔界已經打破了魔界與魔淵的門,無法被操控的魔物肆虐在魔界,微生緒會來到修真界,代表魔族向各大宗門求援。接著,就是各大宗門聯手將魔界一并封禁,魔族決定報復修真界,沖破封印,將魔物驅趕向九陵界的每一個角落。盛九幽的王劍,折月皆蘿的降神,都在并不遙遠的未來。微生琴帶著兩只寒鴉回到了漁人部落,此時的漁人部落繁盛依舊,讓中洲其他部落深受其苦的“大疫”還未曾來到東海之濱。海妁見到“巫琴”,很高興。微生琴也很高興,可是回到了小屋,她的笑容就消失了。秦四喜低頭,用嘴叨了叼自己的翅膀毛兒。微生琴之前預見了漁人部落會有災難,大概就在最近了。終于把一根要掉的毛叨了下來,秦四喜站在了微生琴面前的桌子上。微生琴呆坐了許久,她走到門前,打開門,咸腥的海風迎面撲到她的身上。她說:“我要想辦法救她們。”身為魔界的皇族,微生琴的根骨很好,利用四處散溢的魔氣,她調動了體內數十年都沒有用過的魔力。雖然一直沒怎么修煉,她的修為已經很接近修真界的金丹修士。魔氣不止會讓凡人生病,還會逐漸影響中洲的物候,旱澇頻發、邪風四起,都是魔氣過濃的跡象。有一天,海上突然起了風暴,漁人部落的船都在海上,微生琴催動魔功救下了漁船,秦四喜也扇動翅膀,發現了好幾個被大浪甩出了船的漁人。成功救了人的微生琴很高興。回到岸上,迎接她的是漁人部落其他人的尸首。一群修真者手持染血的法器,用輕蔑的目光說:“區區凡人,也敢跟魔族勾結。”前任首領海妁被木釘釘在了架上,四肢都被穿透。看著微生琴,她張了張嘴,用嘶啞的聲音說:“巫琴,快走!”留在部落的大吾,脖子詭異地歪向了一邊,它也死了。或許是修真者發現了大吾,或許是修真者發現了微生琴使用了魔力的痕跡,總之,他們選擇將這一整個凡人部落都屠殺干凈。微生琴第一次殺人,七個修士,一個金丹,六個筑基,又怎么會是她的對手?魔族的寶物那么多,一把溯血魔刀就足以讓這些修真者灰飛煙滅。被救回來的漁人們收殮了自己的親人,在半日之前,她們還高高興興地喊微生琴是“巫琴”,此時,她們連眼眸都無法抬起。“大禍,原來是我。”秦四喜想要安慰她,卻不知道能說什么。一頭白發的女子放火燒掉了自己住了幾十年的小屋。漁人部落決定遷徙去往別處,那些矯健的漁人是在深夜里離開的,她們乘著船去往遠方。微生琴遠遠地跟在后面,確定她們安全,才轉身離去。生有天眼的魔族公主,在極度的痛苦里明白了命運的力量。她自己,也是長河里的一滴水。
身有天眼,亦在命中。大吾的尸身被她埋在了一棵花樹下,那是大吾最喜歡的花,喜歡到摘下來,看她戴在發間。秦四喜也用爪子刨土,埋了幾個貝殼,大吾不喜歡吃烤肉,喜歡吃鮮嫩的貝肉,她記得呢。“我會更小心。”白色的頭發垂到泥土里,是微生琴正匍匐在花樹下。“我會更小心。”“更小心!”她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仿佛是說給自己聽,又仿佛是說給命運。能夠生有天眼,似乎是命運的恩寵,此時的命運懲戒了她的寵兒,仿佛在告誡她不要妄想去更改什么。痛苦是命運的鞭。痛苦,是微生琴的脊梁。秦四喜看著眼前的微生琴,又想起了那個歡歡喜喜說自己的死地在光明處的少女。她的眼前有些模糊,就在她以為寒鴉也能掉眼淚的時候,她眼前的景色突兀變幻。高高的祭壇上,穿著白色大袍的女子頭戴花環,念著悠長的祭詞。秦四喜只呆愣了片刻就知道此時正是在向戲夢神君折月皆蘿祈福。人們跪倒在地,而她……是一條魚。雖然水性很好,可秦四喜以前游泳的時候到底是有手有腳,現在她只有鰭,著實撲騰了好久才讓自己沒有沉底。這一個幻境,到底是要讓她學會多少亂七八糟的!撲騰到了水面上,秦四喜看見了祭壇的另一邊站著一個穿了斗篷的人。一縷白發從帽子下面被海風勾了出來。秦四喜恍然,在微生琴真實的記憶里,大吾和二吾,應該都死在了東海。天上一道流光閃過,是神力從天而降。冰雪凝成的花飄飄搖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