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無奈。她當然不會選裴承康,愛惜自己的舊部是一方面,裴氏一族世代出武將,選一個裴家人入后宮,風險也不小。七月,她選了三個男人入宮,名分都一樣,住的地方也沒什么差別。這三人年紀都在二十歲上下,是她母后層層選出來的,果然溫順乖巧,知情識趣。他們中有一人出身江南,生得面白瞳深,在家中行六,年紀也更小,才十八,孟月池對他格外偏愛幾分,七夕的時候還讓人專門做了繪有煙柳江南的跑馬燈給他。有趣的是,從那之后,朝堂上的男臣們都注意起了自己的儀表,修鬢剃須,看著比從前年輕了許多。八月,在息猛娘即將北上回盧龍的時候,北鎮軍中生了些亂子,有人狀告北鎮軍兵士強占民宅。一時間朝中御史聞風而動,彈劾長安侯息猛娘為人輕狂,行事驕縱。陛下將折子留中不發,過了幾日,突然下旨讓息猛娘閉門思過十日。過了不到五日,息猛娘卻出現在了朝堂上。議政殿的地上整整齊齊擺了七顆人頭。其中正有出謀劃策要離間息猛娘和孟月池的魏中玉。“想要我息猛娘謀反,這事兒簡單的緊,只要孟月池能做皇帝,你讓我造誰的反我都行。”手持長矛的息猛娘身上頗有傳聞中的“鬼將”風采,讓朝中的眾臣忍不住打顫。孟月池高坐在御座上,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她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身上掃過,最后停在了自己好友的身上。“回去盧龍,別和你的幕僚再使性子,若再有一次,我就要親自回平盧了。”息猛娘擺擺手,扛著長矛走出了大殿。散朝之后,孟月池回宮,看見一個女官捧著塊銅牌在等自己。“陛下,這是前朝明宗用過的茉莉銅牌,今日有宮女不小心將它摔開,里面竟然藏有一張帛書。”孟月池接過薄薄的帛書,看見 姑娘請披黃袍(四十五)明光三年,一場雨淅淅瀝瀝,拉開了江南又一年梅雨的序幕。雨水落在池塘里,也落在了屋檐上,屋檐上的水匯聚流下,進了竹筒制成的水車,水車旋轉,將屋檐上流下來的雨水送進了池塘。坐在廊下看著水車一圈又一圈地兜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坐在廊下,問一旁的侍女:“二郎還在前面見客?”“回夫人,那肅州的檀郎君一直沒走。”“唉。”婦人嘆了口氣:“你去尋二郎過來,就說我今日見了風,頭又疼了。”“是。”待侍女離開,老婦人輕聲說:“盼了快二十年,這雨水總算清凈了,怎么總還有人受不得這份清凈。”婦人雖然上了年紀,一雙眼睛卻仍清澈,她的目光緩緩轉動,從池塘一點點看到晦暗的天空。聽聞自己的母親身子又有不適,陸寒城匆匆送走了自己的師兄檀珎,來探望自己的母親陸雪妍。卻看見母親伸出手,在接雨水。“母親,您不是頭疼……”“我要是不那么說,你豈不是還要受那檀珎的羞辱?翁徐林辛勞半生,教了那么多弟子,他一死,有幾個能用的?倒不如薛重歲,教了那么多學生,只選了幾個弟子,每個都有自己的筋骨。”陸雪妍將手上的雨水彈掉,看向自己的兒子:“魏中玉那等小人自己沒有半兩錢的本事,還想要學做螳螂身后的黃雀……結果倒好,一個是大將軍,一個是橫掃天下才得了皇位的當今陛下,他一次得罪了兩個殺星,不光自己丟了性命,還把你恩師從前在朝廷里的那點兒香火情分都丟光了。現在檀珎還想讓你去陛下面前求情,沒把他大棒子打出去,是我看了你的臉面。”陸寒城沒說話,他隨母姓,陸家的家業也一直靠著母親支撐,前面十幾年,他成了個傻子,母親一面抓住機會讓他的妹妹入仕,一面自己親自出馬示好平盧,才能在連番的動蕩之中保住了陸家。在看人這件事上,母親一貫比他通透。
沒等到兒子的回答,陸雪妍看向他。片刻后,她說:“陛下后宮里已經有了五六個侍君,去年得寵的那個小郎君,今年也失了恩寵。”陸寒城的喉頭一哽。“檀珎讓你去繁京,不過是讓你去做當初那個陸小六的替身罷了,一個一心一意只想著陛下的傻子,旁人都能替了,何況你本就與她有同樣的臉。我說的可對?”“母親您放心,孩兒定不會做出有辱陸氏門楣之事。”“屁話。”陸雪妍冷笑一聲,“你要真能得了寵,成了陛下心尖上的人,我會不讓你去嗎?那可是圣恩,別的不說,光我那祖父,他活到七十歲,做了禮部尚書,都后悔自己年輕時候沒有接下明宗皇帝的茉莉銅牌。”她搖了搖頭:“寒城啊,不是因為你是陸家子弟,也不是因為你的才學和名聲,我不讓你去繁京,是因為你對陛下有情。”陸寒城猛地抬頭,和自己的母親對視。陸雪妍淡淡一笑:“你自幼才高,世人仰慕于你是尋常,所以啊,你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那個傻子能得到的,偏偏你這個才華橫溢的陸郎君得不到,因愛生癡,因癡生妒,你嫉恨那個能得了圣恩的傻子,陛下聰慧更勝于你,她如何看不透你在想什么?一個心懷妒忌之人,真把你送到了陛下的面前,就是給我們陸家上下招禍患。”陸寒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從母親這里聽到了這樣的一番話,他的神情有些呆滯,“別拿陸家當借口,上一個這么干的人,后悔了一輩子。”陸雪妍說完就轉身向回廊的另一處走去。“安心在淅川教書,養養名聲,以后那些同門師兄弟你也不必再見了,估計,過一陣也沒幾個了。”陸雪妍一語成讖,魏中玉等人意圖挑撥息猛娘和孟月池二人的關系,不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