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真厲害。”小六嘿嘿笑了笑,突然低下了頭,還閉上了眼睛。孟月池看了看他發頂,也沒落了鳥屎呀。“怎么了?”“摸摸。”他看見月池會摸人的頭,他也要。孟月池抬手捏了捏鼻子,如果陸郎君哪日治好了腦袋,說不定會當場自盡吧。“我摸我妹妹的頭,是因為她生氣了,你懂么?她生氣了我才摸她頭。”“哦。”小六低著頭走開了。隨著各路大軍逼近,叛軍內亂象益現,各路大軍則攻城拔寨,逼近叛軍固守的要地。玉衡二十六年一月,趁著符離外縣土豪李氏帶兵奪城,孟月池親率大軍焚燒符離外柵,圍困了符離。圍困符離 姑娘請披黃袍(二十四)玉衡二十六年,進了臘月,繁京比起前頭兩年看著要熱鬧不少。糧道一通,南貨也進了繁京,新綢披身,絲羅成群,不少到了繁京避禍的世家也一掃前幾年的陰霾頹靡,搭起架子張燈結彩。走在街市上,看著牛馬往來,竟讓人有了一種身在繁榮盛世的虛想。“藍娘子,剛剛那亮緞子極美,你正好剛得了賞錢,怎么不買下來做件新衣?”幾個女子提著置辦的年貨穿行在南市,一個穿著淡粉羅裙的女子還對方才看見的緞子念念不忘。雖說她們這些布衣書吏身無品階,不該穿緞子,可如今街上違制之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她們幾個。
只可恨那緞子雖美,價錢卻高昂,前兩年因為屠勛之禍,繁京里糧價漲了十倍,如今禍事已去,像她們這些之前三日里只能吃兩頓飽飯熬過來的人來說,還是不敢大肆花銷。粉裙女子又偷偷看了身邊的穿著短袍和旋裙“藍娘子”一眼,“藍娘子”和她們不一樣,都是書吏,得的賞錢比她們多多了。“那塊緞子不是我這等人該買的。”名叫藍昭的女子這般說。粉裙女子卻不太樂意,她是買不起,偏偏有人買得起又說這等話。忽然聽見有人說繁京東門進了車駕,她立刻又有了精神:“藍娘子,你可聽說了,東門進了節度使的車駕,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孟節度使來了繁京。”藍昭停在一家賣風干羊腿的鋪面前面,仔細打量,嘴里說:“平盧節度使稱病,不會入京。”她們這些不入流的書吏,只要留心,打聽一些消息是很容易的。“孟節度使不來繁京?”粉裙女子想了想,說,“也是,辛辛苦苦打了兩年,最后反倒讓張玄易和王懷義二人得了高官厚祿,換了我,我也不來。”藍昭把目光從羊腿轉到了自己同伴的臉上:“這等話不要亂說,臆測重臣對朝廷有怨懟之心,讓旁人聽見了,是會惹是非的。”粉裙女子撇了撇嘴,氣哼哼地說:“王懷義和張玄易不過是合謀奪下兩城,一個成了河東節度使,得了林珫的地盤,統管三州兵馬,一個成了右驍衛大將軍、御史大夫,說是殺了十萬賊寇,哪里還有十萬賊寇給他們,被他們燒死在山上的十萬人還不一定是什么人呢。真正出力出了兩年的孟節度使,得了個左千牛大將軍還被奪了官……”藍昭將選好的羊腿讓人包起來。“罷了,我去我朋友處,你就在這繼續說吧。”“哎?藍娘子?”藍昭提著一條羊腿出了南市,轉了幾個彎兒進了擇善坊,偶爾抬頭看見了隔壁坊的一角樓宇,藍昭腳下頓了頓,才繼續往前走。擇善坊旁邊的如玉坊在百多年前是官府所設教坊所在,明宗繼任后罪臣官眷不再被沒入教坊,而是查實罪狀之后按照從主治罪,正所謂是“男女同朝亦同罰”,可惜扶正之亂之后教坊司又重設,如玉坊里供女子們談談說地的“搖落星輝樓”被一把火燒毀,又在那兒建起了“軟玉香樓”。搖落星輝樓有四層半高,是仁宗特意下旨“逾制”而成的,“軟玉坊”身為教坊自然不能逾制,卻偏偏將三層的樓蓋得比四層半還高出了一尺。到了一處院門前,她敲了敲門才進去,卻沒聽著有人應門,略用力一推,門竟開了。藍昭嘆了一口氣,徑直提著羊腿進去了。院子里空落落的,唯有一株梅樹半死不活,藍昭繞過梅樹,再進了屋內,果然看見一個女子身上裹著件絲衣只穿了肚兜躺在榻上酣睡。兩個酒壇倒在地上,都是空的。被酒臭氣熏了個倒仰,藍昭走到榻前,一把將女子從榻上拖了下來。“梅漪羅,你若是想凍死,也不必在這屋內躺著。”那女子癱在地上,藍昭提起一旁的茶壺,見里面都是冷水,索性直接潑在了女子的臉上。女子這才幽幽轉醒,一見是她,先笑了:“阿昭你來了?我還記得你要來,沒關大門!”藍昭放下羊腿,一腳踹在她身上,用了七八分的力氣。“你這左右都是些私娼之地,倘若進來的不是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嘿嘿,我每日醉生夢死,還真想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兒。”女子抬手抹了抹流到脖上的冷水,打了個哆嗦,掙扎了幾下才終于站起來。“阿昭,你別生氣。”藍昭如何不生氣?“漪羅,你不能這般下去了。”“不這般,我哪般?跟你似的,去當個書吏,每日替那些男人寫公文,寫奏折,卻不能落了自己的名字?還是去成婚?旁人問我什么出身門第?我就告訴他,我自小就是在教坊長大的?哈哈哈。”梅漪羅擺手:“那還不如我現在,起碼夢里的日子更好過些。”藍昭的臉上沒有表情。隔壁如玉坊里那座高高的軟玉香樓,就是她們的出身。因為這個出身,她們不能科舉,不能為官,更不愿意嫁人。離開那里十年了,她們卻好像還是被困在了一座更大的軟玉香樓里。“梅漪羅,陛下之前下旨令平屠勛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