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二十五年四月,陛下封平盧節度使孟月池為左千牛大將軍,總領平叛一事。將軍印信送來的那日,孟月池正在兗州前營。“敕封左千牛大將軍,這就是二品了呀。”息猛娘還是挺高興的,古往今來有幾個人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做到了二品?孟月池沒說話。帝可予,亦可取,真正拿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這是她六歲時候就明白的道理。“傳令給義武將軍王懷義,他自西,我自北,以襲擾之法清繳各城之外的叛軍,使其退守城中不可彼此兼顧。”“是。”重新看向武寧各地的輿圖,孟月池長出了一口氣。比起江左益,屠勛有些地方更難對付。他帶著武寧戍卒們一路北上,跟著他的數百人與他可謂是患難與共,生死相托,自他們叛亂之后,與官兵幾次交手能反敗為勝,靠的都是這些死忠之人的悍不畏死。武寧本就多悍兵……要對付忠勇無畏,最好的武器就是來自背后的刀。“月容,之前從武寧出逃過來的官吏,你讓他們將自己所知的被裹挾投靠了屠勛的人都寫下來。”“是。”當天夜里,被寫好的名冊就送到了孟月池的手中。孟月容做事仔細,除了名字之外,籍貫和出身也都盡量列了出來。孟月池翻看了一會兒,有些疲憊地活動了一下頸項。“月池!”通過哭鬧爬行和絕食終于獲得了從軍資格的小六悄悄坐在桌案對面,小心地探著頭。“月池,我算好賬了!”算起來,陸寒城也已經瘋了一年,孟月池都快忘了當年那位從淅川一路跑到廬陵來勸她別放棄科舉的陸郎君了。用手撐著頭,她對著小六笑了笑:“你看看,這上面有你認識的名字嗎?”小六拿過名冊,認認真真地翻啊翻。“這個,張玄易。”“你認識此人?”“張玄易,玉衡十年任北山校尉,玉衡十七年升鳳城守將。”“真不愧是干過御前奉旨的人。”孟月池滿意地點點頭,人肉算盤的新用法讓她很驚喜,“還有你記得的嗎?”“越靈棋,玉衡十九年任襄州學政,玉衡二十三年遷為符離學政。”“越靈棋?”孟月池在小六認出來的這兩個名字上都畫了圈。“既然是玉衡二十三年被貶,很可能是女舊臣遺脈,可以寫信問問柳姨母。”眼巴巴看著孟月池坐回去寫信,小六舉著名冊輕聲說:“月池,小六厲害嗎?”“厲害厲害。”孟月池夸得很真誠。男子俊秀的臉上浮起了純粹的笑。讓孟月池沒想到的是,幾日之后,孟月池等到的不是柳朝妤的回信,而是她本人。“我被貶謫之后少與人往來,竟不知道靈棋也被貶符離,月池,若是有法可用,你千萬要救她。”“姨母放心。”孟月池一把扶住了柳朝妤,“要不是想要救她,我何必寫信問您。”說著,孟月池將那本名冊又給了柳朝妤。比起才入朝幾年的陸寒城,還是在通政司做了許多年的柳朝妤更好用。一旁的小六眼珠子跟著名冊轉,發現名冊被月池給了別人,他扁了扁嘴,走到門口坐在了門檻上。柳朝妤自從到了平盧,就一邊調養身子,一邊在清潭書院當起了夫子,孟月池幾次請她出面做點別的,都被她拒絕了,這次為了自己的好友,她什么都顧不得了,一身本事幾乎被孟月池刨了個干凈。“姨母,我打算派人往符離送信,您可愿意寫封信給越學政?”柳朝妤自然是愿意的,孟月池又囑咐她信上不必寫透,只要能傳了意思便好。卻得了她一個白眼。“我進通政司的時候你還在吃手指頭呢,這等事哪里用你吩咐?”倒是有了幾分當年英姿颯爽柳大人的模樣。送信之人是息猛娘精心養出的平盧軍精銳,當天夜里涉水去了,第二日晨霧未散,她就帶著越靈棋的口信回來了。
“越學政說如今符離守將有三人,除了張玄易之外另有兩人,皆是屠勛心腹。越學政有把握說服張玄易與咱們里應外合,只是,越學政也說,張玄易是悍勇好殺之輩,降于屠勛之后也做了不少為虐之事,大人可用之奪符離,不可大用。”聽這人說完了正事,一旁等了一夜的柳朝妤忍不住問:“如今越學政處境如何?”傳話的女衛先是看了自家大人一眼,才低頭說:“符離城內,越學政過得極為艱難,她是為了護著學中的女學子才被叛軍裹挾。可如今……女學子們,多半都被叛軍擄掠成姬妾,有幾人舍身從大義,已經死了。”柳朝妤緩緩閉上眼睛,發出了一聲長嘆。孟月池看著她,輕聲說:“那些女學子,我會上表朝廷,請賜忠勇匾。”柳朝妤睜開眼看向她。只看見孟月池對著自己略點了點頭,就匆匆去召集眾人研討軍略。玉衡二十五年四五月間,平盧軍沿泗水而下,連拔叛軍數縣,六月,大破叛軍于烏江。玉衡二十五年七月,平盧軍分兵三萬,與義武軍匯合于睢陽,連營數十里,對鳳城呈包圍之勢。此時的屠勛各部已經被官軍分切于幾城之中,唯有屠勛本人率幾千人守衛鳳城,叛軍各部連忙回援,卻遇到了兇名蓋世的平盧鬼軍。平盧牙將息猛娘率領五千鐵騎縱橫鳳城之下,將來援的叛軍沖殺得不成樣子。敵將被殺,數萬來援叛軍被平盧軍追殺至江邊,正在叛軍們決意殊死一搏之時,卻見一身黑甲都被鮮血染成了深紅色的息猛娘手持一張軍令縱馬而出。“傳平盧節度使孟大將軍令,無論被俘官兵、從逆農戶,被俘之后皆釋放歸鄉,不復追究。”抬手擦去臉上的血,息猛女對著這些人咧嘴一笑:“你們可以回家了。”玉衡二十五年八月,鳳城、符離等重鎮要道,平盧軍派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