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一側站著的吏部左侍郎梅舸一直默不作聲。其他朝臣們還有話要說,萬俟玥卻只說:“孟卿少年英才,朕甚喜之,她面對江左益數萬、十數萬叛軍都能將原平府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條,不過是節度兩府五縣之地……孟月池,你可能將此差事做好?”孟月池不卑不亢:“陛下信臣,臣自也信陛下之慧眼。”萬俟玥笑了。她真是喜歡這小姑娘偶爾一發就見了鋒芒的銳氣。“你且去做著,三年后,你要是能將青州齊州打理妥當,朕就讓你真正領數州之地,做上大啟朝的二品節度使。”孟月池跪在地上,將頭埋在臂間。“陛下勉勵,臣記下了。” 姑娘請披黃袍(十六)詠恩坊的孟宅前幾日有多么冷清,在孟月池得官之后就有多么熱鬧。真所謂是“錦繡箱子塞巷道,綾羅袖子當墻圍”,幾乎要把詠恩坊的坊門都堵死,劉嬤嬤和從前程家的仆從忙得腳不沾地也只能看著門口的送禮之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孟月池倒是不急不慢,跟裴文姬借了十個下人勉強應付著,又在家進宮覲見陛下的時候提起了此事。看著小姑娘一臉的為難,萬俟玥哈哈大笑,直接讓蘭姑姑點了二十個女官去幫忙。等孟月池走了,萬俟玥拍了拍桌子,笑著說:“這小姑娘真是個聰明人,知道朕把她安排去了青州,繁京城里的事兒她是一點也不想沾啊。”萬俟玥這人秉性多疑,霸道驕橫,卻有一點好,凡是被她看中的人,只要聽話,她便愿意捧著寵著。現在的吏部侍郎梅舸,她能從一個內廷女官捧成朝中重臣。尉遲正,旁人說他粗鄙,從前不過是個家奴,她也愿意把人捧成將軍。那柳鉉徵,她為何現在如此厭憎?所謂的女臣復朝,明明是她父皇與她兩代皇恩,這些女舊臣卻一點都不念著他們的恩典,嘴里念得都是明仁兩朝,裝什么清高,不過是人心不足,念著從前女官半朝的年景罷了。貪權結黨的伎倆,偏要說得那般清高,真是讓人大倒胃口。孟月池,年紀小,膽氣高,在外有修羅手段,在她面前卻知道收斂乖順,她如何不喜歡?“蘭君,讓你手下的女官們都用些本事,別讓人看輕了朕的名刀烈馬。”“是。”又過了片刻,萬俟玥將手里把玩的一對黑白玉珠放到了一旁。“把雪君叫來。”“是,陛下。”有了宮中女官的鼎力相助,孟宅各處不僅都妥妥當當,來往人情也都列的明明白白。孟月池看著厚厚的禮單,再看著比禮單還厚的繁京官宦們的關系脈絡,突然有種回到了廬陵書院的錯覺。“孟節度使,陛下將我等派來,也是為了讓您在這繁京走的更順暢些,這各家往來,門第姻親都是有道理在的。”綾兒軟言勸她看看,孟月池翻了幾頁,抬眸看她,笑容真切:“多謝。”綾兒見她聽勸,便去幫忙將各家禮物歸置入檔,等她回來,也不過是過了半個時辰,就見孟娘子已經看起了青州的輿圖。孟月池抬頭,說:“已經都背下了,能將其中錯綜復雜之處都理順,綾女官用心了。”背、背下了?!孟月池可不止背下了,誰給了多少東西,是多是少,有什么心思講究,她可是細細研究了一遍。“青州百廢待興,我去赴任之前,怎么也得多弄些銀錢和糧食帶過去。”夜里沐浴的時候她仰頭看著房梁上的裝飾。程家的這個宅子耗費甚巨,在細致之處美輪美奐,借景造景的心思那都是用錢堆起來的。可如果能把它換了糧食,孟月池覺得自己會更高興。糧食耕牛農具水利道路賦稅治病救災教化全都要錢。打了個哈欠,孟月池覺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變成銅錢的模樣了。“姑娘,別在浴桶里睡著,到榻上去,炭盆早就燒熱了,我給你擦頭發。”“嗯。”隔日就是中秋佳節,宮中賜宴,劉嬤嬤對著陛下御賜的那些衣裳張羅了好一會兒,結果綾兒女官又帶著人浩浩蕩蕩來了,梳頭更衣描眉畫目。
“孟大人生的可真好。”看著銅鏡里的明艷之中帶著靈透的女子,綾兒很是得意。“大人膚色生的白,要是點一些胭脂就更好看了,只是那些女大人們都不愛用胭脂,孟大人您要如何?”“為什么女臣不愛用胭脂?”這話卻有些不好答。綾兒沉吟片刻,才說:“有些大人是覺得她們以才華示人,不該做以色侍人之事,另有些大人則是覺得宮宴上爭奇斗艷的都是各家誥命,她既然為臣的男子不涂脂抹粉,她們自然也不必。大人你呢?”孟月池看看銅鏡,又看看桌上的胭脂:“你覺得我涂胭脂好看,是怎么好看?是臉上更有艷麗模樣,能讓男人停睛駐足,還是更能顯我春風得意?”綾兒想了想,笑了,將胭脂收了起來。“大人今夜最得意之事是陛下的恩賞,何須在乎旁的?”石榴紅的金絲鏤紋下裙,松綠色的提花大袖衫,因為孟月池頭發短,干脆連假髻也沒用,只簡單挽起來,外面戴了一頂嵌了金麒麟的紗帽,露出一張被重新養白了的臉頰,眉目清雅,眸光盈盈。進宮領宴是一件麻煩事,早早到了宮外,進宮門是要按照官職大小排隊的,進去之后又要排布座次,諸位大臣們還要寒暄問好。孟月池比旁人幸運很多,被綾兒從另一處宮門帶了進去,到了一處偏殿。里面已經坐了幾個人。“言大人。”一見到孟月池,言方應很是高興:“孟……孟節度使!哈哈哈!娘子,這位就是你在家里問起的孟節度使,如何?是不是與你所想大為不同?”言方應身側站了一女子,身上一身簇新,頭上戴著金簪,正是言方應的妻子韋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