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方應一臉熱切地迎上來:“息將軍大義,實乃百姓之福!”臉頰上有一道淺疤的女子身高只比言方應矮些許,眉目粗疏,自有豪氣。“言大人不必與末將客氣,那白復周意圖獻城投叛,末將實在是氣不過,索性將他私藏的軍糧盡數撅了,末將除了麾下八百兵士之外,一路上又召集兵馬兩千,一起帶來投奔了大人。”聽見定州刺史白復周之名,言方應突然知道眼前這位息猛娘是誰了。定州義武軍中有一女將,傳言她可單人搏虎,有以一當百之勇,卻因為得罪了定州刺史白復周而只能做一小小的校尉。今日一見,果然是不負“猛娘”之名。“息將軍……”“對了。”息猛娘一揮手,有人搬來了幾個匣子。“叛軍帳靜塞北軍里有幾人想要帶兵突襲原平府的安寧縣,正好被末將碰到了,這些人頭是我給言大人的見面禮,還望笑納。”有軍,有糧,有軍功!言方應看向息猛娘,拈了一把胡子,兩眼都在放光,這樣的將才,他真是盼著能再多些才好。此時,他腦海中靈光一閃,連忙對著站在一旁的女子行了一禮。“孟娘子不僅多次救我原平府于水火,更為一府百姓請來息將軍這般猛將,還請受我一拜。”穿著裘衣的孟月池輕輕后退一步,只笑著說:“大人多禮了。”卻沒有反駁言方應的話。沒錯,息猛娘就是她招來原平城的,之前要不是她的這好友在定州,她也不會去并州請林珫出兵。幸好她及時從并州出來,直接趕往盧龍軍所在之地,一路上,她將附近州府的所有官員過了一遍,最后選定了這原平府的言方應。此人出身清貴之家,為官廉正,也有一顆報國之心。更重要的是,比起林珫,他能選的路太少,江左益初到青州之時囂張跋扈,將他身為青州治下一縣縣令的堂兄斬了。家仇國恨在前,忠節(jié)之心在后,他不能待價而沽,只能自認生死,給他一條活路,他就絕不會投靠江左益。時至今日,孟月池可以說一句,自己選對了。果然,如言方應這般的人,才能義無反顧地撐到了今日。“孟娘子,息將軍既然有此將才,不如再撥兩千兵馬給她,湊個五千,如何?”息猛娘摸著自己的長矛站在一側,笑瞇瞇看著言方應與自己的好友客氣商討。孟月池緩緩說:“言大人既然看中息將軍,那學生只能恭賀大人又得一員猛將。”言方應笑著點頭。孟月池又說:“大人,定州刺史白復州不戰(zhàn)而降,義武軍中如息將軍這般想要投靠原平的義士不在少數,大人何不趁此派人四處招徠,也能牽制叛軍西進之路?”把自己從直沖腦門的喜悅之情里拔出來,言方應看看孟月池,又看看息猛娘,想了想道:“此事可行,只是要勞煩息將軍派些麾下猛士……定州被叛軍所占,原平城已經是孤懸在此,如何能成事,還要仰賴二位文武賢達。”息猛娘看了孟月池一眼,一拍自己肩膀:“大人放心。”孟月池的住處就在原平府衙,言方應是個敢作敢為之人,他重用孟月池,也重用得坦坦蕩蕩,在這府城衙門之中,從調兵遣將、軍糧籌措到城中安民,孟月池皆可過問。言方應本想讓人稱她是孟參軍,她自稱自己只是白身,沒有朝廷賜官不敢擔名。如此,整個原平府都稱她是孟娘子。“好一個孟娘子,我本以為你在朔州風吹雨打都受不著,結果你直接就來了原平府,江左益那賊都造反了你才給我寫信。”入夜,息猛娘長腿一伸坐在了孟月池的書案邊上,拿起一本書冊看了兩眼,就把眼睛閉上了。“唉,從前有你在旁邊看著,我還能學些東西,自打投軍之后,我和這些經史子集,是它們認不得我,我也認不得他們。”孟月池正在計算府庫余糧的出入,頭是抬也不抬。“你不肯做武夫子,薛三娘子難過了許久。”想到自己的恩師,息猛娘長嘆一聲。她比孟月池大了三歲,在廬陵書院只讀了四年書就因為考不上策生讀不下去了,薛三娘子數年間對她很是照應,希望她能在別的女學里謀一個武夫子的差事,她卻在學了幾本兵書之后就起心動念,投身從戎。本以為義武軍是個好去處,結果……算了不提也罷。看孟月池心平氣靜的模樣,息猛娘說:“我看這言方應人還不錯,月池你選人的運氣比我好多了。”
“選人哪里是憑運氣?”將筆放到一邊,孟月池抬頭看向她,數年未見,少時的親昵還留在兩人之間,她抬手,摸了下息猛娘臉上的疤痕,“觀勢、觀性,我也是找錯了幾處地方,浪費了不少日子,倒是你,怎么這些年里信都少寫?”“建功立業(yè),沒有建功,哪好意思寫信?”息猛娘嬉皮笑臉,絕口不提自己這些年因為女子之身在軍中吃的苦頭。她不說,孟月池又何嘗不知道?“朝中又集結了六路兵馬圍攻江左益,若是攔不下,繁京城破也不過是瞬息之事。”看著孟月池拿出來的密信,息猛娘將這些人名一個個看過去,最后只能搖頭。“都是些勛貴門第的花架子,只怕繁京守不住了。”繁京……孟月池默然片刻,輕輕一嘆。她又打開了輿圖。“如今留守盧龍的人是江左益的侄子江恩懷,若是我們北上攻下盧龍,拿下江左益的一家老小,倒有機會讓朝廷得喘息之機。”“盧龍的守軍有萬人,城池建的也好,就算我去守義武殘軍收個萬人,加上現在原平府的兩萬多人……”息猛娘閉上嘴,眨了眨,看向孟月池。眼眸澄靜的女子反問:“不夠么?”瞬間,息猛娘想起了她們小時候,她哼哼唧唧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