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幾位朝臣連忙謝恩,萬俟悠擺了擺手:“先用點兒甜的糊住了你們幾位的嘴,也省得你們再跟我吵起來。”旁人還未如何,戶部尚書聞初梨先笑了。禮部尚書齊況看起來是個誰也不敢得罪的面人,為了這次開天辟地頭一次的男女同科幾乎要把命都熬了半條進去,面人也不當了,陛下也敢得罪了,因為沒有舊例可循,陛下也不是能循規蹈矩的性子,逼得這老臣就差對著皇帝破口大罵了。老面人成了老爆炭,陛下反而對他頗多容讓,在說正事之前還打趣兩句算是求饒。齊況苦笑一下,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須:“陛下,已經三日了,偌大京城吵得沸反盈天,每篇文章都被人夸,每篇文章也都被人踩到了泥里,微臣只怕此事對那些新科進士們不妙啊。”“一時夸一時踩,為政之人誰不是這般活在百姓唇舌間的?要是只許人夸不許人罵,也不用當官了,回去把自己名字刻在木牌上擺進祠堂等人拜吧。”祠堂里寫了名字的木牌不就成了死人牌位么?齊況手上一動,揪斷了自己的一根胡子。“陛下……”“朕也不想一直養著那十個人,三天也差不多了,重紫,去將松園里的十名進士都召進宮,朕要當面告訴他們誰是朕登基后的的你們也都是讀過的,可能猜出都是誰所寫?”櫻桃酥酪吃完了,齊況嘴里是甜的,心里是苦的。本以為能有一個女子就不錯了,這十篇文章中除了最有脂粉氣的那一篇,他都與同僚世交夸獎過。一想到里面竟有兩篇是女子所寫,齊況捏著胡子的手都有點抖。“朕說實話,朕也不知道這十人分別應對這十篇文章中的誰,所以……”當著朝中肱骨和未來棟梁的面,皇帝陛下用帕子擦了擦手。“辛字卷,賜二甲傳臚。”辛字卷就是齊況一直覺得有脂粉氣的那篇文章,見是它排列第四,齊況心中一抖,說實話,他還沒想好大啟會有一個女傳臚。可辛字卷的考生并非女子,而是一個方臉男子,聽聞自己是傳臚,他激動到不能自已。齊況齊大人也快不能自已了!“戊字卷,賜二甲第五名。”男的。“庚字卷,賜二甲第六名。”男的。“寅字卷。賜二甲第七名。”女的。
齊況的手開始抖了。現在還剩六個人,四個男的兩個女的!陛下卻停了下來。年輕的女子似乎起了玩性,看著群臣們的神色,她莞爾一笑:“先把探花發了吧。乙字卷,賜探花。”一列進士之中,一名穿著布袍的年輕女子緩步走出。女的!女探花!“臣,玉州桑問經,謝陛下。”齊況的手抖奇跡般地好了。沒關系,一個女探花,一個女……連皇帝都是女子,這世道他得習慣了才成啊!這么想著,他竟然就能撐著自己看著陛下將進士們的結果繼續發下去了。二甲 公主請登基(二十三)新科進士跨馬游街,繁京百姓們如往年一般夾道圍觀,小娘子們的手里捏著花兒和帕子,往進士們的身上扔去。第一朵花砸到桑問經的時候,她有些茫然,抬頭看了看,將花遞給了狀元郎。第二朵花砸到桑問經的時候,她循著花砸過來的地方看過去,就見幾個衣著俏麗的嬌娘子在二樓笑成了一片。“探花娘子,奴家的花兒是扔給您的,您可別再給了出去呀!”女子也給女子扔花嗎?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拿著花,就算再如何飽讀詩書,再如何跟著羅絲絲羅山長游歷各地,桑問經也不過只有二十四歲,她秉性內斂,從不知女子也能對女子這般熱情。卻不知她容貌清俊、書卷氣十足,就算穿著一身紅裙也難掩身上的文雅干凈,此時手中捏著一支芍藥真的是人花相照兩相得。又有一處樓上的窗子突然打開,一個女子坐在里面笑著大聲說:“今天可一定得多砸了花和帕子給探花娘子,古往今來第一個女探花,多砸幾下來年咱們也能考科舉,就算咱們考不上,咱們以后也能生個女探花女狀元!”這話一聽就是玩笑,卻讓不少女子動了心,一時間她們收回了要扔帕子的手,一股腦兒地往前跑了過去。原本那狀元榜眼都三四十歲了,小娘子們都不喜歡,后面的進士堆里倒是幾個年輕貌美的頗受小娘子青睞,這下紛紛失寵。鮮花帕子劈頭蓋臉砸過來的時候,桑問經先是想躲,又想起來不能躲,只能老老實實挺直了腰板子,有點拘謹可憐的樣子越發可愛,讓不少小娘子扔花扔得越發真情實意了。那處開著的窗子里,一個女子將手肘撐在窗上,懶洋洋地說了兩個字:“頑皮。”于蘭娘抿著嘴一笑,說:“當年新科狀元跨馬游街,都是您帶著我來看熱鬧的,巴不得旁人更熱鬧些。”有么?萬俟悠想了許久,都只記得自己在去朔州之前好像遇到過一次進士游街,只不過她那時候一心只想著如何做戲能讓自己離了繁京,也沒心思看熱鬧。于蘭娘從小就在松園進出,又是世家女子里最早投靠了東宮的,和萬俟悠天然親近,見她懶得說話,她將煮好的茶倒了出來。“萬七娘子,快來嘗嘗我這茶。”進士也差不多走過去了,萬俟悠收回了目光,緩聲說:“前十里面有三個女子,剛好,再多,朝臣怕是生出避諱,再少,倒顯得是女子們無能了。總共二百零九名進士,取女子七十四名,其中四十六人是羅絲絲在玉山書院教出來的,各地還是得多建些女學。”“好不容易出宮散心,您也別總想著政事,您以前可是最會給自己找樂子的。”聽到于蘭娘這么說,萬俟悠淡淡一笑,看一眼茶湯,也沒加什么糖、奶,直接就端起來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