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之后的大朝會上,百官跪地求太子登基,帶頭之人是新任宰相蘇至正。在他身側所跪之人是穿著一身紫色衣裙的戶部尚書兼太子詹事聞初梨。在聞初梨身后,還有穿著紅色羅裙的工部侍郎越知微、殿中少監蘇姮、戶部郎中孫玉瑤、工部水部司郎中卓嫵君。再后面,又有穿著綠色衣裙的大理寺正于蘭娘、禮部員外郎韋琳瑯、吏部清吏司主事柳青微、門下省錄事蘇婕、御史臺主簿孟雪照……至于殿外,還有更多穿著青色裙子的女子跪在她們的同僚之間。三品著紫,五品穿紅,六七品穿綠,□□品穿青。在偌大朝堂之上,這些女子還是顯眼又少見,卻又在此時此地,與朝堂上穿著淡金色長裙的女子交相輝映。“殿下,請登基!”“殿下……”“罷了。”萬俟悠正要說什么,卻見有人從議政殿的正門走了進來。“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為了大啟,你也不要再謙讓了,你是陛下御筆親封的太子,陛下如今不能理事,你難道還想讓朝堂上下人心難安么?”一身正色衣裙的皇后走入朝堂,她的手中拿著大啟朝的玉璽。崇安十七年五月初九,在宰相、尚書和九卿的見證之下,皇后扶著陛下的手在退位詔書上摁了下去。萬俟禮瞪圓了眼睛,抖動著嘴唇,他仿佛突然有了片刻的清醒,想要罵出“逆賊”兩個字。可看見他掙扎的,只有滿臉溫柔不舍的皇后。崇安十七年七月,繁京的茉莉花香更勝往年。寰丘祭天之地,穿著一身金紅色長裙的女子頭戴金冠,腰間掛著龍佩。群臣肅立兩旁,她一步步地走到了最高之處。冗長的祭文,每個字都是對她的期待,落在了她的心上。頭上是蒼天。腳下是黃土。她看著群臣百姓跪倒在地山呼萬歲,突然明白了為什么她的父皇總以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任何人站在這,都會妄念叢生,以為自己與天地一齊,可將世間萬物操縱于指掌。她,是天子,天命所歸,受祚于斯。下一刻,女人看向了遠處。那里是西北。她沒有絲毫曾忘記,自己為什么會走到這里。她還有一個沒有履行的諾言。“開恩科,男女同科?”看著陛下繼位后頒下的旨意,群臣忍不住開始撓頭。 公主請登基(二十二)元戎初年四月,在擴建的朔州城里多出了一座極大極威風的宅邸。這幾年因為烏蠻造不出烏蠻奇兵,反倒是朔北軍一直糧草充沛,朔州城里的小孩子也比從前多了許多。他們看著那座府邸一日日建起來,一日日變得宏偉,怎么想都想不出能有多大的官來住進去。“娘,是公主會回來嗎?”小孩子們都知道,朔州城是來過公主的!“噓,跟你說過多少次,公主已經登基了,要叫陛下。”“娘,那公主陛下會回來嗎?”這下小孩子的娘也不知道了,盯著手里正在縫補的戰甲,想想多年前那個笑容和氣的小娘子,婦人拍了自己女兒的屁股一下。“武娘子教的算數你學會了嗎?就來跟你娘我歪纏?趕緊去學!元帥說了咱們朔州以后也得跟繁京通商的,到時候繁京來人跟你買東西你算賬都算不過人家!”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走了,婦人將戰甲穿在了身上。去年秋天沒有烏蠻人來,這甲一年沒上身,還真有些緊。“日子太平,這就是胖得快呀。”婦人嘆了一聲,把甲衣扒拉下來繼續改。四月十六日,朔州刺史蘇引帶著人將一塊御賜的匾額掛在了那院子的大門上。小姑娘拉著自己娘親的手看熱鬧,聽見祭文里的話,她小聲問:“娘,誰是安如意啊?”娘沒有回答。小姑娘抬頭。“娘你怎么哭了呀?”在小姑娘身旁的另一側,一個穿著赭石色對襟袍的老人瞇了瞇眼睛,仔細看著匾額上的字。“‘勇毅學宮’,陛下這是以侯府的規制給安娘子在朔州立祠啊。”小姑娘不懂什么是侯府,什么是立祠,她一邊用袖子給娘擦眼淚,然后被娘嫌棄地推開,一邊歪頭看向這位老人。“武娘子,學宮是我們能去讀書嗎?”“自然。”七十多歲的武粉桃武娘子對這小姑娘點了點頭,又去看那匾額。她從南江府來朔北也已經三年了。數年前武春芽帶著在朔北采到的東西回到了山海鎮,她就動心想要來朔北,只是她的兩個女兒武桂玉和武桂心都不愿她一把年紀還要受奔波之苦。武桂心身為騎鵝娘娘廟的主祭不能隨意離開,武春芽是下一任主祭,山海鎮也需要武家女兒們的醫術救人,最后是她的長女武桂玉帶著她的小孫女武春苗先搬來朔州。四年前,武春苗,定是天賜之作,世間難尋其二!”幾位國子監的博士路過,見狀都不禁掩面嘆息。“自古文無遮去姓名刊錄示眾,又說是此次科舉的前十名……這分明就是等著看國子監的熱鬧。唉,什么甲卷丙卷辛卷,分明是卯卷更好,治世之道躬謹于學,這才是至理,什么文辭華美,不過是堆砌之言罷了。”“盧大人說的有理,所以,下官覺得還是乙字卷更好……”“說起來,當年陸狀元的文章真是精妙絕倫,可惜了,明明做到了起居舍人,卻因為被太上皇得病一事牽連,被貶謫離京。”“陸狀元固然高才,在下官心里也比不上這次的乙子卷。”幾只喜鵲落在枝頭,剛想休息下,就被這群聒噪的人類給吵走了。聽說國子監不止學生們在吵,連博士們都臉紅脖子粗,坐在集英殿里批閱奏折的皇帝陛下輕笑出聲:“看來以后這樣的文章之論還是多些更好,我記得朝中一直有小吏收錢把各處的公文摘抄之后賣給各地的刺史,這生意還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