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仲元的聲音有些啞:“殿下,末將正是因全無不甘,而生不甘。”“嘖。”萬俟悠淡淡一笑。“因為孤是女人?”裴仲元的聲音輕了兩分:“因為世人愚頑可笑,而末將也不過是其中一俗人。”“說這話,你還真是比從前長進了。”萬俟悠看向他。“去樊州,殺了萬俟睿。”“是。” 公主請登基(二十一)大正殿內,宰相聞季楓雙手輕顫,他花費良久,幾乎用光了所有的線索,查出來的卻不是皇后暗害了陛下。“事到如今,你的意思還是陛下為了求子,吃了外面那些游方郎中的壯陽藥吃多了?”吃到發瘋?跪在地上的太監年紀不大,卻有著在宮禁中待久了的穩重。他身上受了許多刑,卻跪得穩當。“回相爺的話,確實如此,藥是陛下讓雜家找來的,那郎中說了這藥只能吃十顆,陛下讓雜家拿到藥方之后就把郎中殺了,前后做了四十顆。”四十顆!拿起那只剩了三顆藥丸子的藥盒,聞季楓看了一眼,只覺得氣血攻心幾乎要暈厥過去。一人只能吃十顆,陛下整整吃了三十七顆,別說是人了,就算是一頭豬,那也得成瘋豬啊!他快走了幾步到內間的門前,又猛地停住了腳步。“陛下如此發力,竟然沒中一記?”那太監抬起頭,看向他。“聞相,其實陛下的身子早幾年就已經虛垮了。”聞季楓何嘗不知道,太醫院的請安脈每日都要做的,他借口查陛下狂癥因由,早就看過了,脈案上清清楚楚寫著陛下的虛弱、疲乏和無力。“張長壽,本相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如實告訴本相,此事旁人真的絲毫不曾干涉?又或者,你認識那郎中是有什么人介紹……”張長壽忽然一聲輕笑:“聞相,我本以為您是真的憂心陛下,沒想到您是別有所圖。”此言誅心,聞季楓看看一側一直站著的宗正卿,對張長壽說:“你只消想想……”“并無。”張長壽回答得果斷,“那郎中雜家幼時就認識。”一時間沒了線索,聞季楓只讓人將張長壽與之前的御前總管大太監吳福來一起收押了。“于情于理,陛下求子心切,也說的通。”宗正卿的意思很明顯,查到這里就行了,再查下去,陛下的臉面也保不住了,為了要個兒子吃藥吃到發狂癥,這還不夠他們大啟朝以后在史書上遺臭萬年嗎?聞季楓還是不甘心,回了家已經是宵禁時分,等他終于上床安寢,已經是一更天了。“聞相!聞相!不好了!禁衛在圣恩寺找到了刺殺太子殿下的刺客,六皇子,自盡了!”“什么?”聞季楓匆匆忙忙穿上衣裳就要往外走,卻又有人來報:“聞相,那大正殿太監張長壽留下血書自盡了!”“什么?!”張長壽的血書很簡單,蘸了自己的血寫在了牢房的墻壁上。“太監無同謀,聞相欲栽贓,陛下服藥瘋,長壽盡忠亡。”舉著火把看過去,每個字都污穢不堪,幾乎要被火炙烤出臭氣。“殺人滅口!這分明是殺人滅口!”聞季楓幾乎癲狂,看見穿著一身淡灰色長裙走入了大牢的太子殿下,他幾乎要撲過去大罵這女子是亡國禍患。可他沒有,因為宗正卿一揮手,天牢的獄卒牢牢摁住了他。“聞相,你在查我父王狂癥根由的時候引誘張長壽,讓他說出是我母后讓我父皇吃下了那丹藥,張長壽知道你的圖謀,為了自己的家人不被株連就只能自盡。”俯身看著被人摁在地上的聞季楓,萬俟悠的眉頭微蹙。“你好歹也曾是一代名儒,是先帝選給我父皇的老師,怎能做出這等事來?”宗正卿站在一旁剛想勸慰太子,卻看見了她頭上的銀簪:
“殿下,您……”“孤又一個兄長沒了。”宗正卿也知道了六皇子自盡一事,心知殿下如此也是重情,只能勸說:“殿下,萬俟晉犯上作亂謀害皇儲,得此下場實乃咎由自取,殿下能留他全尸,已經是寬仁之舉。”萬俟悠淡淡一笑,仿佛是應了這位老臣的所說,她再次看向聞季楓,口中問:“宗正卿,聞相這般,該如何處置?”“殿下,聞相構陷皇后,實屬大逆不道,可如今朝堂動蕩……”“孤明白。”這位宗正卿也是方正之人,縱然不喜大啟國祚落在一個女子頭上,可如今最后一個原本還有些指望的六皇子都死了,他便將自己的忠心都放在了太子身上。見太子能聽得進自己的諫言,他的心里頓時舒展了不少。“殿下,為今之計,還請殿下出面安撫朝堂和民心為上。”“宗正卿放心,孤既然被父皇托以江山,就定會盡心竭力,只是孤畢竟年輕,許多事還要如宗正卿這般的肱骨之臣輔佐。”太子言辭謙和,讓宗正卿忍不住摸了一把胡須。還好,大啟江山還有救。女子當皇帝怎么了?這位未來的陛下,肯定不會吃壯陽藥!數日后,當宰相不到一年的聞季楓被罷官去職,流放朔州,流放路上,他收到了一封信,是聞家的本家寄來的,信上將他痛罵了一頓,順便告訴他,他已經被逐出了聞氏一族。信還沒讀完,聞季楓就已經暈厥過去,押送他的刑部小吏在驛館守了他幾日,見他出氣多進氣少,干脆就將他扔下,押解著其他犯人走了。驛館的差役也不愿為他掏錢治病,干脆就將他抬走扔到了一處廟前。聞季楓昏厥了將近十日終于醒過來,卻發現給自己灌藥的是一群年輕女子。“請問,各位小娘子,你們是……”“我們是還圣宮女學的學子。”小姑娘們嘰嘰喳喳,見他醒了,高高興興收起了木碗。“老爺爺,您別擔心,我們給您用的藥都是還圣宮布施給老弱無依之人的救命藥,是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