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證。弱水沉簫講解的聲音極輕極緩:“為了查清此事,搜集證據,這百年間新入門的道院弟子都沒有黑舌蘭,年紀輕輕死在外面的,真正是魂散他鄉。”秦四喜和鵝都默然。“一樁樁,一件件,救出來的人、救不出來的人,俺們師叔和師姐都記下來咧,恁光知道這些什么掌門、什么齋主的死了,他們都是體面人,難道旁人就不是人了?你們知道俺們道院死了多少人嗎?被外頭邪修害死的,被這些人害死的,還有、還有被人冤枉死的,俺們都不知道她們死在了哪兒!”大概是想到了那些再也不能見到的同門,壯壯的小姑娘眼睛紅了,她抹了一把眼睛,臉上的淚卻更多了。“俺青庭師姐為了救人死了,她救了十七個被賣去了西洲的姑娘,她自己卻沒回來,你們知道嗎?!”一只厚實的手撫在了她的頭頂,藺無執無奈地笑了笑:“讓你說證據,你哭什么。”“嗚嗚嗚!師祖,俺委屈。”“你哭了,這些人就信了嗎?”藺無執搖頭,她重新看向宗佑。“宗劍首,青竹道院從各處救回了被賣作爐鼎的姑娘,被這些人記恨在心,他們以為我帶著人來了戲夢仙都,就合伙去屠戮我們青竹道院,除了這些首惡之徒,還有三百多人被囚在青竹道院,他們的供詞也都在這兒。”宗佑輕輕點頭:“濟度齋過些日子會來清查此事,若是查實,藺掌院,濟度齋會與貴派攜手,救回其他遭厄女子。”那個元嬰修士卻還是不依不饒:“宗劍首,你糊涂啊!青竹道院既然已經殺人成性,偽造證據又有何難,今日她們能構陷十七宗買賣爐鼎,明日她們做大,豈不是要隨意說別人是邪修?”“邪修?你不是么?朱琴真人袁存善,有這么一個光鮮的名字,私下里做的不也是齷齪事?你以為本掌事允你進城,就不知道你和北游門四圣暗中勾結,想要聯手刺殺藺無執?”高出傳來一聲冷嘲,一道流光飛過,將那個叫袁存善的修士緊緊綁縛在地。半空中滑過一道清影,薄紗蓋住了地上的血污,一雙赤足落在了上面。戲夢仙都掌事弱水沉簫罕見地離開了她的戲夢樓。她站在眾人面前,手指一轉,便有靈水流淌,洗去了四處的血污痕跡。“數萬年前北洲還是荒原一片,是遷徙而來的折月一族女修在這里鋪路開道,建起城鎮。與魔族一戰,折月一族死傷無數,為保北洲繁華,折月族長助西洲飽受妖獸侵害之苦的百姓遷居北洲,繁衍至今,才是我們北洲的修士。”灰袍加身,長發披垂,女子神色泰然地坐在了被男人們端上來的玉制大椅上。“北洲多散修,可北洲修士的心并不散,虛無山下,咱們在凍土上開荒,寒水池旁,咱們挖開冰層采集靈草,南洲產菱紗,咱們北洲的棉羅也不差,東洲有扶桑果,咱們北洲的藍海棠果子人人都愛。東洲說是神仙地,北洲的散修們去了也不露怯;南洲有四大宗門,靈舟往來南北,誰也不低了誰。”“可偏偏有人看不得北洲的太平,他們眼紅了四大宗門的排場,也要當了北洲的一地之主,實力不夠,就把主意打到了北洲的女兒們身上。讓咱們北洲的水靈根女兒們去給了東洲南洲那些齷齪人做了爐鼎,他們呢?賺了靈石裝了好人,誰又知道他們腳底下踩了多少女孩兒們的血淚白骨?”她一招手,那一本證據飛到了她的掌心,下一刻,一本巨大的書冊出現在了戲夢仙都的天空中。一頁一頁,都是證據中記載的種種。“年份、人名、地方,都可詳查,你們看看可有自己能對得上的親眷朋友?”人群鼓噪起來。弱水沉簫神色如故。自她下來之后,她看也沒看藺無執一眼,可是秦四喜知道她們兩個人這般默契,肯定早就已經暗中聯手,是定要在今日將那十七家宗門鏟除干凈的。不知何時,第五鴻悄悄走到了宗佑的身邊。“戲夢仙都與青竹道院暗通款曲,此事你們濟度齋可有耳聞?”宗佑沒理他,第五鴻看了他的一眼,順著他的目光,他看見了站在樓上的滄海神尊。第五鴻心中一動。“宗劍首,你說滄海神尊此時在想什么。”宗佑回他:“她或許會想,騙子總是騙子,一句話也做不得真。我從前與她說過,修真界定無欺凌女子之事,那時候我以為世上女修人人都如我同門一般生在大宗,仙途坦蕩,還有宗門庇護,不讓她們經歷風雨。”現在看來,真是字字玩笑,句句譏嘲。玩笑的是他,譏嘲的,也是他。宗佑握緊手里的劍,轉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