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間那串品相上好的鈴蘭花,甚至有絲違和的滑稽更違和的是,即便留影距臉只有不到一寸,她仍神情嬌憨地哼唱小調,完全無視你的威脅…你盯著女人無神發灰的雙眸,忽然想起阿梅的話“師娘身體不好,我玩球,師娘只能在一旁聽著,很不好。”他用“聽”字,自然讓人將山莊女主人想成臥病不能下床的形象,卻沒想過,也許她是真的看不到
想來也是,柳夢塵被困捆仙牢下凡之時,必然狼狽不堪,也許人形都不能維持。只有不能視物的盲女會待之如常,悉心照料……也只有盲女可能在那種情況下,放柳夢塵出獄這樣的她,會知道柳夢塵為她做的一切嗎?“師娘。”身后傳來童子的聲音,你的劍未移分毫,女人黃瘦的臉上浮現驚喜之色,“阿梅,你來啦,快過來。”平心而論,不看臉的情況下,窈娘吐字清晰,舉止大方,不輸皇室后妃,只是……你將視線移到持刀的阿梅臉上,目光冰冷小童用唇形說著:“放開她。”你冷笑,“何必躲躲藏藏,你就是用這把刀殺了那么多人吧。”“誰??”窈娘聞言一驚,下意識向前摸。手掌碰上留影劍刃,立刻冒出一條血線。她小呼一聲,明白了當下處境,“阿梅,莊里是…是闖了強盜嗎?”童子沉默,你將劍稍稍拿開一些,“強盜?夫人,你丈夫殺人如麻,你們就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人尋仇么。還是說,阿梅沒和你說過,他是怎么挖出小樂的心,把它烹成藥引獻給你的?”小童臉上閃過一絲不忍,“別說了,師娘不知情。”“她不知情,所以就不該死么?”你反問,“柳夢塵作惡多端,就該預想過有一天會翻船。”窈娘聽你們一來一往,茫然的小臉漸漸血色褪盡,“阿梅,她在說什么,什么人心藥引,你們在說什么啊……”外面在起風,火勢如荼,轉眼被吹到這間小院。阿梅咬牙:“施主,你放了她,我們先出去。”“你憑什么和我提要求。”你冷冷反問斬草要除根,柳夢塵已死,你可不會給自己留下麻煩。窈娘是凡人,殺起來比柳夢塵復雜些,這一路上,你已想了諸多兵不血刃的法子阿梅眼中閃爍紅色妖光,房屋被火光圍住,溫度不斷地上升,他臉邊滴下一串汗珠,困難道:“施主的…朋友……”“你對阮郁做了什么?”你幾乎立刻調轉劍頭,留影指在阿梅鼻尖。他垂下眼,“施主可以殺我們,但你的朋友也會死…他就在地道里,施主是選擇去救他,還是……”話音未落,屋子中的你已經不見了阿梅松了一口氣,攙住窈娘,“師娘,師父已經死了,我們走吧。”窈娘顫抖地被小童帶著走了幾步,忽然推開他,“我不走,我要等夢塵回來。”她摸到熟悉的床沿,語氣堅定起來,“對,我就在這里。我要等夢塵回來,將這一切解釋清楚。”阿梅焦急,“師娘,師父已經死了,這里很危險……”“不要胡說了。”窈娘輕斥,“夢塵為什么會死?難道你要說,那位姑娘說的,還有你將小樂剖心的事都是真的?”阿梅愣住,女人摸索著坐回床上,“我知道這些都不是真的,你走吧,我就在這里等夢塵。”火舌飛速將莊子吞噬殆盡,你瞬移到地道口,這里雖尚未被大火波及,卻另有一波不速之客無數蜘蛛密密麻麻地覆蓋地道,地磚被蜘蛛毒液腐蝕,已遙遙可及你移形換影到牢中扶起阮郁,學著阿梅曾經的模樣念起口訣。瞬間,你們化成一道靈光飛出,身后的地牢則在地磚被腐蝕后坍塌覆沒這動靜可不小,你自忖阿梅應當已帶窈娘離開,沒有再返回的必要。因此直接帶著阮郁向當初停駐馬車的地方飛去天黑時,阮郁醒轉。你駕著馬車停在湖邊,簡易造出一個篝火“對不起。”你誠懇道“為什么要道歉?”男人沙啞的聲線足以說明他這一睡的糟糕你老老實實道:“我不該打暈你,害你身陷險境。而且…蔡小姐的書,你娘親的笛子,都被埋在那個地牢里了,非常對不起。”“知道了。花神圖呢?”男人揉了揉眉心,鳳眼中竟有些倦怠的溫柔“也被埋在地下了。”想起那個地道媲美帝陵的深度和規模,你自知可能再也找不到了,不由懊悔追隨娘親而來,得知當年諸多舊事就如意外之喜。現在這一切被丟在地下,你同來時一般兩手空空,如何能不懊悔阮郁輕輕拉過你的手,修長的指撫起掌心的紋“沒關系。我們就當…相抵了。”很久之后,大約是一百年、兩百年后,百無聊賴的你駕著掛滿昆侖奴面具的小賣車趕路,途徑一個小山村村里的小孩沒見過這稀罕玩意,紛紛從學堂逃出來圍觀,有的被長輩逮個正著,有的扔下兩個錢拿一個就跑一個鳳目少年在攤前駐足半天,拿著挑出的面具猶豫不決反正你也不急,就坐在樹上晃著腿等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木釵,“老板,可以拿這個相抵么?”你搖頭這支木釵形制有說不出的熟悉,還被人精心刻出了云紋,你不由多看兩眼,驟然瞄到少年眼尖的鮮紅小痣,心跳快了兩分少年不掩失望,“不可以么?”你非刻薄之人,既已拒絕,不該再出奚落之語。這次卻情不自禁跳下樹,奪過面具冷冷道:“不可以。不是什么都可以相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