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將是張家人,布料許是從張家商道過。
雖然沒能確定這布包有什么用途,但能被守將特意藏著,定有大作用。
「這事還要再請我爹確認。」姚盛從盒子取走一只布包,其他推給江簫笙,「你最近查得如何?」
江簫笙其實覺得一切證據全指向三皇子,反倒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更多的力氣是花在四皇子身上,「我去查了這次被革職的人。」
偷糧案抄走了不少人的烏紗帽,尤其張家派系,幾個禁軍領職的全被扯了下去,大大降低了三皇子一脈對長封兵力的掌握。
「四皇子一派看似折損較少,可我細查之下,才發現被掃下去的,多半是四皇子的身邊人。」江簫笙嘆氣,「要不是那些人咬死與主子無關,憑他們與四皇子的關係,四皇子別想全身而退。」
姚盛也有耳聞,「聽說那些人大半已經流放,我沒細問過送哪兒去了。」
江簫笙也對那些人的去向沒追究,道:「也許是怕了,聽趙義德說,四皇子讓他們那些骨干們按兵不動,別去招惹三皇子,自個重新從外面提了幾個學子上來。」
這是以退為進,打算重新培養人才?
江簫笙猶在思慮四皇子涉案的可能,姚盛已經一口飲盡烈酒,燒刀子入喉,醺得他面頰發熱,眼眸滾上一層薄薄水氣。
他支著下巴,姿態慵懶卻不邋遢,份外愜意,「既然咱不能直接確定犯人,又怕事情不單純,慢慢查案會壞了好時機,乾脆化被動為主動,逼得他們露出破綻。」
江簫笙偏頭過去,只見姚盛笑得狡黠,肆意又張揚,如春日明媚的風,誓要撫開長封長年積攢,冰凍三尺的雪。
不自覺的,他抬手朝前一捏,卻只撈到一掌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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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春節喜慶徹底淡去,暫且偃旗息鼓的派系之爭又見苗頭,一封書信于深更半夜,從邊疆悄然無聲送進太子府。
隔日,天未明,姚盛就被小貴子找上門,說主子請他下午過去一趟。
姚盛應了,午后卻沒動身前往太子府,而是四處間晃,吃喝玩樂一番,才進入一處小院子,換上新裝扮,外頭用大氅罩住,喬裝打扮而出。
走了那晚的老路,他翻墻動作俐落,又蹲又跳老半天,總算摸到江簫笙的院子,再鑽了一次花圃。
探頭探腦,姚盛不焦不燥,等確認院子只有房間主人,方撿起幾顆小石頭往里頭扔。
江簫笙剛吃完午膳,正捧著兵書,琢磨書上描述的陣型變化,就讓一顆石子擾了精神,禁不住順著動靜朝窗口望去。
這一看,不出所料,又是姚盛。
就怕又招來一個杯子,這回他沒敢直接進屋,只伸出一雙手扒拉著窗戶框子,露了半顆頭往屋內瞧。
那模樣,配上他緊張窘迫的模樣,乍一看,還真像眼巴巴等著主人開飯的傻狗,嗷嗷待哺,可憐兮兮。
被姚盛給逗樂,江簫笙忽地輕笑幾聲,招手讓人進來,「你還真翻墻翻上癮了?非得每回都跟那窗戶過不去,從小洞擠過來嗎?」
那窗臺不小,就是姚盛過份高大,顯得那窗框被擠得搖搖欲墜。
姚盛沒馬上回應,只是愣愣地又看了江簫笙好一會,才嘟嚷了句不只月色真美,陽光也挺好看,往江簫笙跟前的羅漢榻上盤腿一坐,「這不是還不方便直接來找你,下回我肯定走大門。」
江簫笙沒上心,隨意撇了他一眼,笑道:「那我可等著。」
姚盛似是并不在意他的敷衍,打鬧著捏住他的下頷,引導他回過頭,直對上自己盈著笑意的雋朗臉龐,「江大人怎么知道我就吃激將法,我肯定加把勁,早點讓大人主動敞開大門,恭迎我進府。」
江簫笙鮮少與人這般親近。
從前在邊疆,他與弟兄相處,大伙知道他性子冷,多半自覺遠離。此刻肌膚上陡然偷襲的陌生熱度,燙得他不知所措,慢了一瞬才甩開。
說來也怪,越跟姚盛接觸,江簫笙越不明白他是怎樣的人。
初見他,是在皇宮大院的權力中心,皇帝明貶暗褒,對他寵愛有加,他則憑著這股氣勢,如不染俗塵的風,傲然悠游在算計之中。
這作態,江簫笙不由側目,臆測他該不會是讓人寵壞了,不知天高地厚,才能如此自我。
可隨著接下來的幾次接觸,江簫笙一掃刻板印象,發覺這人估計是天生反骨,生于權勢卻看輕權勢,對所謂的貴人嗤之以鼻。
面對皇權,姚盛敬卻不重。在他眼中,這世界似乎另有一套規矩,他始終拿捏著分寸前行,多數時候選擇裝傻充愣,旁觀他人汲汲營營。
姚盛不自覺,可他身上那股通透自在的勁,其實很吸引人。尤其是江簫笙,他實在不能理解一個猶如戰利品,出生就被皇帝圈養在長封,刻意以寵愛澆灌成長的人,是如何養成這樣的性子。
面對這虛假的滔天富貴,他不曾貪歡,沉淪其中嗎?
如祭品般,被承王抵押在長封,他不恨嗎?不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