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貴子將兩人帶到書房,還未開口,門后已傳來一句:「請進。」
推開門板,三人撲面一股熱氣襲來,當(dāng)即加快腳步,進屋后重新掩上門,就怕外頭的風(fēng)雪被他們帶了進來。
「不必如此緊張,我最近挺好的。」坐在火爐邊烤火,身形消瘦的葛君暉在屋內(nèi)依舊裹著大氅,唇色霜白,臉頰凹陷,「許久未見,你們健壯不少,如今我怕是連你們一招都接不下來囉。」
遙想年少,他們?nèi)艘苍唏R過市,相互過招,何等意氣風(fēng)發(fā)。
「我也就胃口好,肉吃得多,徒長塊頭罷了。承王爺?shù)暮蒙硎郑€是得靠阿兄傳承。」姚盛與姚瓚在門邊站了會,待身上寒氣散了,抖盡衣上碎雪,才敢接近葛君暉。
姚盛:「陛下最近盯我盯得緊,我要是敢練拳,明日他就直接派兵把我押進宮長住,那兒陰涼得很,我可受不了。」
三人皆無意爭奪圣寵,甚至恨不得遠離權(quán)力中心,私下見面,不講究規(guī)矩,只談兄弟情,一如尋常百姓,與好友打鬧笑罵,什么話都能說。
葛君暉喫了口小貴子送上的熱茶,道:「聽說前陣子陛下特意從外邦請了個煉仙丹的藥師回來,怕是情況不好,才對承王府愈發(fā)戒備。」
姚盛頷首,最近幾次入宮,他都能聞到屋內(nèi)濃郁的苦澀藥香,「不僅圣上如此,幾位殿下恐怕也都坐立不安,不得不佈置一番。」
葛君暉指腹摩娑茶盞,道:「你是指……瓚兄遇刺一事?」
姚盛懶散地靠在椅子上,「阿兄剛查到魏、齊即將開戰(zhàn),恐無心力繼續(xù)犯禁我大周邊境,可暫且緩一口氣,后腳刺客就來了,很難叫人不懷疑。」
如今武將一脈,除卻少數(shù)如江簫笙一般,長期居于外地,鮮少涉足黨派之爭,多是分成姚家與張家二支。
如今儲君之位懸而未決,景明帝態(tài)度曖昧不明,張家為了鞏固三皇子的位置,試圖奪得更多領(lǐng)兵位置,對不順于三皇子的軍官出手,也是情有可原。
姚瓚嘆了口氣,他們姚家在葛君暉決意不參與奪嫡,就脫身而出,只奉皇命。但樹大招風(fēng),即便他們退居邊關(guān)多年,終究避不開皇城內(nèi)的算計謀奪。
他板著臉,沉聲道:「可陛下又怎會讓他們胡亂對邊關(guān)守將下手。」
皇城巍峨壯闊,千百人居于其中,卻只能容下天子意志。景明帝上位多年,早習(xí)慣掌握生殺大權(quán),豈容他人覬覦這滔天權(quán)勢?
語落,三人視線交錯,答案呼之欲出。
邊關(guān)遠在千里之外,鞭長莫及,且不論張家出手,肯定打點妥當(dāng),難尋線索,景明帝就算為了制衡姚家,都不可能細查這次刺殺,顛覆張家。
但不查,任由張家將臟水潑給他國刺作,并不代表景明帝真放任他們?yōu)樗麨椤?
葛君暉攏了攏大氅,重重咳了幾聲,蒼白臉頰浮現(xiàn)不自然的酡紅,「這次得陛下恩典,回長封養(yǎng)傷的,似乎不只瓚兄?」
「還有澤水城的江二。」姚盛腦中浮現(xiàn)那道不似將軍,修長端莊的身影。那人生得精緻,眼下一枚淚痣精巧艷麗,卻是一副木頭脾性,端著架子難以親近。
也不知他被迫捲入這場黨爭,能否全身而退?
「澤水城江二?」葛君暉思忖片刻,會心一笑,「我記得他嫡母外家是翰林院趙學(xué)士,趙家早投奔四弟,難怪三弟容不得他。」
曾經(jīng)朝堂三分天下,文武官員各自擁護四、三皇子,東宮則有承王與桃李滿天下的太子太傅胡千禮當(dāng)靠山。
待葛君暉退出博弈,東宮舊部并無另擇名主,反而遠離爭端,承王自放邊關(guān),胡千禮避世不出,其馀皇子誰也沒佔到便宜,仍舊是文武抗衡,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姚盛道:「三殿下此番作為太過膽大妄為,難怪陛下特意將阿兄與江二召回長封。」
三皇子囂張跋扈,全是仗勢張家武力,景明帝為了敲打他,乾脆趁勢將與文官攀親帶故的新貴將軍江簫笙,以及太子一黨的姚瓚接回長封,重歸權(quán)力中心,藉此壓壓三皇子的銳氣。
說罷,姚瓚似是想起什么,看了葛君暉許久,猛然說道:「眼瞧陛下此舉,心底怕是還有太子爺?shù)囊幌亍:翟谖一亻L封前,寄信問候父親,順帶托我問殿下一句,可是真的不爭了?」
三皇子氣焰太盛,景明帝不得不迎回姚瓚。太子若要翻身,趁著皇帝對三、四皇子的斗爭不滿,姚家世子在旁護駕,尤有一搏之力。
葛君暉放下茶盞,偏頭直直看向姚瓚,嘴角含笑,「可我絕不會有子嗣,你們無所謂,陛下也不在意?」
姚瓚:「姚家與胡太傅只在意誰為明主,至于陛下……三皇子如此顧念私慾,為了皇位不擇手段,陛下想是與他離了心,有意抬舉你與四皇子。」
見葛君暉一臉淡然,姚瓚最后一勸,「胡太傅提過,明王爺?shù)娜龑O兒,現(xiàn)年不過五歲,已顯不凡之才,未來應(yīng)有大造化,若是您有意一爭,何不考慮抱養(yǎng)過來,也算對陛下有了交代。」
愿意放姚家回長封,是景明帝對太子釋出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