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淮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旁人對她一分好,她恨不得十倍還之。
他早該想到她難以從親手殺死他的痛苦中走出來,他早應該告訴她真相的,終歸還是他這個做師父的又錯了。
崔淮抬著頭,不想讓晉衍看見她早已泛紅的眼圈,她繼續問:“那我送你須彌境時呢?那時的你,已經為飛升所困,想著怎么殺掉我了是嗎?”
晉衍沒有說謊:“是,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在我們兩個之間,必然只有一個人能活。”
晉衍不再隱瞞,他告訴崔淮這一切都是他算出來的。
晉衍一直沒等到他的天人五衰,這絕不正常,但他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在旁人那里自然而然的事情,他卻求而不得。
在他實力達到渡劫大圓滿時,他算出來了。
“我和你之間是死局,最多只有一個人能活,大概率是兩個都魂飛魄散,絕不可能兩個人都飛升。”
只有死掉一個,另外一個人才能有一線生機。
崔淮握緊了拳頭:“我送你須彌境的時候,你就知道我們之間只有一個能活,但我那個時候剛剛晉升大乘期,不可能打得過你,如果你信卦象的話,你完全可以在那個時候就殺了我。”
晉衍無奈地苦笑道:“阿淮,你把師父想得也太狠心了,你讓我怎么下得去手呢?”
看著晉衍的苦笑,崔淮突然萌生一個很讓她惡心的想法:“所以最后我晉升渡劫后,那最后一戰,你讓我了嗎?你放水了嗎?當初你是故意被我殺死的嗎?”
她曾經認為她贏下的每一劍都是出自實力,絕不靠別人施舍,哪怕是處于愛的名義,她也不接受任何人讓她一招一式,這是對她和她的劍最大的侮辱。
崔淮發誓,如果真相是這樣,她寧愿當初死的那個是她。
讓崔淮松了一口氣的是,晉衍搖了搖頭。
“沒有,那一戰我全力以赴,你是堂堂正正打贏得我。”
晉衍同崔淮一樣,有著劍道巔峰的驕傲,他同樣不能接受故意輸掉。
他只是給了崔淮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既然他們兩個注定只有一個能活,那就讓更強的那個活下來吧。
他等崔淮晉升渡劫,劍術大成后,才與崔淮反目,兩人決一死戰。
最后誰能活下來,不靠情誼,用劍說話。
“這樣活下來的人更強,飛升的可能性也越大,死得那個也不算白死了。”
崔淮看著淡然說出這一切的晉衍,眼淚終于忍不住:“所以你怕我殺了你后愧疚,所以才沒告訴我這一切?”
崔淮很少哭,她一流淚,晉衍就有些慌了,他朝崔淮伸出手,想要擦拭她臉上的淚水,可惜他們看似近在咫尺,實際是生死之隔。
晉衍的手再也無法觸及崔淮了。
他徒勞地放下手,只能嘴上安慰道:“阿淮,莫哭。”
看著面露焦急,想要幫她擦眼淚,卻無從下手的晉衍,崔淮突然想起了系統口中的男主。
在那個號稱虐戀情深的故事中,活下來的是晉衍,他得了那個崔淮的氣運,得以飛升。
而在這個真實的世界中,是崔淮活了下來。兜兜轉轉,她在系統的幫助下,得以突破天道的轄制,獲得一個飛升的機會。
不論是話本,還是現實,的確都如晉衍算到的那樣,他們之間只有一個人能活。
得到了真相的崔淮,心中對天道的恨越發濃烈,她和晉衍之間的這個死局,究其緣由,還是因為天道的壓制,斷了他們的天人五衰,借此不讓他們飛升。
崔淮在識海中問系統:“我任務完成后,不論我飛升失敗還是成功了,你能幫我把晉衍送去往生嗎?”
修仙后,修士本無來世,因為一旦身死,魂靈不入地府。死后魂靈沒消散的修士想要接著活下去,要么轉修詭道,入魔入鬼,要么奪舍求生。
但晉衍情況又有特殊,他的魂魄很完整,又在世間待了三百多年,若是有系統幫忙遮掩,再走一遍輪回不成問題。
“好。”這對系統算不上難事,它知道崔淮想替她師父做些事情,它愿意幫這個忙。
崔淮在出洞府前,將地上的銅板撿拾起,重新掛到腰上,抽出插在巖壁上的劍,她朝晉衍作揖道:“師父,我要去渡我的飛升雷劫了。”
晉衍欣慰地對她說:“為師以后沒辦法再跟著你了,你有空再多看看我當年給你的卦書吧,一個銅板能算的太有限了。”
晉衍在崔淮的銅板里,雖然意識混沌,但沒少幫崔淮算卦。
她在外面亂搖銅板,他在銅板里掐算得手指頭都要冒煙了。
日后沒了他,崔淮還是要再好好學一學的!
崔淮愕然,反應過來后,她笑著接受晉衍身為師父的最后一句教導。
之后她一路向外走,作為死局中,活下來的那個人,走向外面的光明。
在踏出山洞的前一刻,崔淮若有所感回頭。果然晉衍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離開,她只留了一句話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