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淮熟悉這個眼神,她在斬殺晉衍那一刻,在晉衍那里看過這個眼神——
這是求死的眼神。
午夜夢回間,這個眼神反反復復折磨著崔淮。
崔淮被陳今越的懇求定在原地,終究沒有上前,她看見陳今越無聲地做了個口型:“謝謝。”
“喲,湊近了看,你這么高呢!都比我高小半個頭了,小時候吃什么長得這么好!”姜暄還在墊著腳尖比身高。
看著陳今越的手搭在了姜暄的背上,崔淮不忍再看,閉上了眼睛。
很快耳邊傳來姜暄的驚呼:“陳今越,你在做什么,你快住手!”
等崔淮再睜開眼,陳今越本就不凝實的虛影變得很淡很淡,好像來一陣風就能把他吹散。
不過短短一刻,姜暄就已經從筑基六層升到了金丹中期,他紅著眼睛質問陳今越:“你為什么要把你的靈力修為都傳給我?我不需要,我可以自己慢慢修煉上去!”
陳今越卻一掃悲傷,滿臉如釋重負:“姜暄,不是你需要我的靈力修為,而是我想要一個解脫。我勇敢了快三百年了,你允許我做一次膽小鬼好不好?”
“我親眼見證了我師父、我師伯、我師姐、我師弟、還有梁博遠和宋云章的死亡,我半死不活地茍存于世,但其實留下來的那個最痛苦。”
“做了天魔以后,我不想變成一個濫殺無辜之人,那我就再也沒臉說自己想回家了,為此我每日要和惡念抗衡,我真的太累了,我想歇一歇。”
陳今越本就是這個世界的異類,曾經短暫找到過同伴,卻一個個離他而去,如今他把那些秘密和線索都交代出去,他終于可以放心了。
這次,他想先走了。
他對被留下來的姜暄表示抱歉:“你不要害怕,我覺得你回家的希望是最大的,反正我已經半死不活,這個殘魂也遲早消散,助你一程算是廢物利用了。”
“而且我又不是沒有條件的,我還想求你幫我辦事呢。”
陳今越說他在雁蕩門的遺址里埋了一部他剛穿越過來時帶著的手機,就在那十壇酒附近,姜暄再刨幾下就能找到。
“我趁著手機還有電的時候,錄了一段視頻給我媽。手機已經用法器封住了時間流逝,不知道之后充上電還能不能用。”
陳今越指向崔淮手中的那塊玉佩:“還有我如今待著的這塊玉佩,它是我媽從前給我請的平安玉。”
這兩百多年里陳今越一直住在玉佩里,即使沒什么靈力增益,但他覺得很安心,每當天魔惡念起,他待在里面總能平靜,比起力量,這玉佩能給他帶來更強的歸屬感。
“如果你能成功回地球,麻煩你把手機和玉佩帶給我媽媽,我家地址是s省平寧市建興區久陽街道云心公館3單元7號樓502。”
來到修仙界有快三百年了,對于這串地址,陳今越卻是脫口而出,從未忘記。
他不想忘,也不敢忘。
“但好像不能確定你回去的時間點是幾百年后,還是我們穿越的那個時刻,要是剛好回到穿越的時間,你就親手交給我媽媽,要是回去的時間點不對,我父母都已經離世了,你就把我的東西留在他們墓前吧。”
隨著陳今越越說越多,虛影也越來越淡,每說一句,姜暄都點頭:“好,我答應你。”
“哦,我都快忘了”,陳今越露出懷念的神色,“我還有十壇酒,約好一起喝那十壇酒的人都不在了,你若是能回家,就和你的同門幫我們一起喝掉吧。”
他直直地看向姜暄:“我沒能成功,真希望你能回家啊。”
說完最后一句,陳今越的虛影就徹底消失了。
姜暄一開始蒙住了,等反應過來,他飛撲過去,卻什么也沒抓住,隨后便是嚎啕大哭,哭得跪倒在地上。
崔淮看著姜暄,突然明白為什么當初陳今越拒絕了自己把玉佩還給姜暄的提議。
在天魔表示自己知道陳今越的隕落之地時,崔淮就明白天魔并無傷害姜暄之心,曾問他:“我把你還給姜暄吧,你一開始不就是想待在他身邊嗎?”
可天魔卻拒絕了,現在看著這場景,崔淮算是明白,陳今越那時候應該已經作出決定,想好這一切了。
如今不過萍水相逢,已是痛徹心扉。
若是再朝夕相處些日子,姜暄這小子怕是要困在這里很久了。
姜暄哭得聲音嘶啞,他哽咽著問崔淮,問這個他一直信任,認為是他平生所見最強之人:“師妹,我覺得我像個廢物,但我想帶他回家,我能成功帶他回家嗎?”
姜暄的眼睛里有痛苦,又有迷茫。
崔淮蹲下身,拉起姜暄的手,把玉佩放在他的掌心,語氣極為認真地告訴他:“你不是廢物,你可以做到。”
很不安全
隱仙谷里,靛藍色靈蝶撲閃著翅膀飛進半開的窗,微動觸角,辨別屋內情況后,靈蝶朝著屋內唯一一個人而去。
當靈蝶停在云鳴的肩上,云鳴搗藥的動作微頓,一行字憑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