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萊爾已經知曉了她的命運,她的未來,可仍為此刻她的遭遇感到難過。
黑壓壓的船艙沒有窗戶,只有從門口的縫隙中透進來的幾縷光用來照明。
船艙中的其他人大多都是成年人,鮮有幾個幼兒皆縮在父母的懷里,擠擠挨挨地好不團結,襯得林青云的境遇是如此凄涼。
萊爾不知道林青云是抱著怎樣的心態走上船,離開熟悉的家鄉,奔向陌生,沒有熟人的大陸的,每每想到這里,他的心臟就會一抽一抽地發痛。
他看見小林青云靠坐在船身上,睡得很不安穩,眼皮一顫一顫的,似是做著噩夢。
漆黑的環境,萊爾卻能清晰地看見,女孩猛地睜開了眼。
他的心尖顫了一瞬,恍惚間,以為林青云看見了虛空中的他。
女孩直直地望過來,兩人對視,萊爾看見林青云的眼里沁出了微亮的水光。
那一小片濕意,讓他怔愣片刻。
萊爾蹲下身,湊上前,無形的身體輕輕環住地上林青云的肩膀,仿佛這樣就能給她帶來些溫暖。
他一下一下地拍著女孩的脊背,安慰著:“你以后會成為最厲害的吸血鬼,養很多很多的血仆……”
他的聲線顫抖,“會有很多人很多人喜歡你。”
“比如我。”
萊爾的聲音落在風中,落在這個隱秘的船艙,像一個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秘密,飄著飄著就消隱了。
他擁抱著幼年時期的林青云,仿佛隔著時空,跨越歲月長河,擁抱小時候的自己。
女孩闔上雙眼,船艙中傳來女孩均勻的呼吸聲。
一夜無眠。
萊爾穿越到過去,似乎進化掉了睡眠。
他聽著翻涌的浪潮擊打船身的聲音度過了來到過去的第一夜。
船上的日子枯燥無聊,幼年時期的林青云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通過打雜換取了在船上的三餐,小大人般和船艙其他的人打好關系。
萊爾同林青云在船上度過了兩周,在第三周的時候帆船駛到了目的地。
他跟隨著林青云來到了這個百年前的大陸上,看著她在一處小鎮定居,生活,求生,漸漸地長大。
春去秋來,林青云的模樣逐漸與他記憶中的重合。
萊爾急于求成的心逐漸寧靜。
可小鎮上忽地爆發了一場瘟疫,致死率極高,蔓延得極其迅速,平日中為小鎮居民治病的女巫也束手無策。
萊爾也是回到了過去,才發現女巫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邪惡化身,而是通過植物療法治病救人。
瘟疫爆發,小鎮居民人人自危,萊爾嗅到了山雨欲來的架勢。
他的預感成了現實,面對疾病的肆虐,病痛的折磨,還有血族不分晝夜地抓取血仆,小鎮居民們的情緒尋不到出口,最終泄在了無力治病的女巫身上。
因林青云事先告知小鎮上的女巫瑪麗用酒消毒通風的法子。
瑪麗女巫將這個方法轉告給小鎮上的居民,在減少了死亡人數的同時,也被人懷疑為何會知曉這種法子,瘟疫是不是被認為造成的?
疑竇起,再也無法停止。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一個平常的日子,小鎮上爆發了獵巫行動。
這個無法用科學解釋的時代,封建、迷信。
瘋狂的人們沖進林青云的屋子,帶走了他們印象中的女巫。
黑發、黑眸、異族人。
林青云連同著小鎮的八個女巫一同被綁在了火刑柱上。
群情激昂的人類,憤怒地指指點點,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萊爾的解釋沒人聽見,他的怒吼、哀求淹沒在人潮中。
林青云的腳底鋪滿了木柴,一點火星蔓延,火勢漸大,隔著濃霧,萊爾望向火刑柱下的小鎮居民。
在瘟疫爆發前,小鎮還是一片祥和,那個男人曾和林青云打過招呼,那個女人曾經吃過林青云做的蘋果派,還有站在人群中被家長捂住嘴巴的小孩,林青云曾送過他風箏……
每個人的眼里沒有恐懼,只有濃濃的期待,他們在期盼著一個同類的逝去,仿佛可以沖上來生啖其肉,飲其血。
萊爾被主教建立起的信念轟然崩塌。
底下站著的是主教所說他要普渡的眾生。
臺上被火即將焚燒的是他喜歡的人類。
明明林青云沒有犯任何錯,為什么會走到這個地步?
他轉過身去擁抱火刑柱上的林青云,火舌舐動,灼燒過女人的鞋面,火星竄動,燎過女人的皮膚。
萊爾看見女人的肩膀劇烈地顫著,忍著被灼燒的痛苦,將所有的哀嚎吞咽在口中。
什么時候林青云才能逢兇化吉呢?
什么時候才能被轉化成吸血鬼呢?
萊爾的手輕輕拂在女人的肩膀上,面露痛苦。
難道他回到過去就只能直面林青云的悲慘,卻又什么也無法改變嗎?
上天對他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