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趁此時,林青云掏出從廚房拿到的小茶壺,倒了杯水給孟成。杯子是青瓷的,映著這水顏色清淺,孟成本不欲喝,轉頭卻看見林青云雙手舉著茶杯,一臉期待。
少女的臉上蹭到了面粉,這樣仰臉看他時,像一只偷跑出去玩,回家時心虛地直蹭主人腿的小花貓。她眼睛亮晶晶的,從她那雙星眸中,孟成看見了他自己的倒影。
拒絕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他略微傾身,喉結滾動,就著少女的手一飲而盡。林青云臉上的笑容更盛,接著給孟成倒茶,就這么倒一杯,喝一杯。
直至不知何時,場上倏地安靜下來。萬籟俱寂,孟成的身子一晃,歪倒在了椅子上,林青云和底下的唐招娣對視一眼,開始搜身。
從孟成的外套翻到了上衣的口袋,最后在其褲子左兜找到了關押少女們的鑰匙。林青云心里一喜,拿著鑰匙轉身就要走,突然被一只手攥住了左手手腕。
林青云望過去,孟成歪倒著身子,一臉哀求,囁喏了幾下。沒想到啊,這抗藥性還挺強的,林青云的耳朵湊近孟成的嘴邊,想聽清他到底在說什么,是咒罵呢還是后悔呢,她的惡趣味涌了出來。
男人的吐息靠近少女的耳廓,忽地張嘴咬了上去,劇痛襲來,林青云一把推開孟成,捂著自己出血的耳朵,居高臨下地望著躺在地上喘息的孟成。
新仇舊恨夾雜在一起,林青云揪起男人的上身,狠狠地甩了孟成一巴掌。這張臉,果然是一如既往地欠揍。
孟成的皮膚白皙,林青云自己知道到底有多用力,她的手都被震到發麻,男人的臉被她打得往左偏,臉上霎時出現紅痕,可孟成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糟糕,怎么好像是在獎勵他?
在林青云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下,盯著她還在往外冒血珠的左耳,舔了舔嘴唇。孟成的嘴唇極白,上面沾著林青云的血,他一舔,血液被卷進舌尖,形若鬼魅。
孟成盯住林青云的雙眼,癲狂地笑著,“你的耳朵怕是要留疤了吧?我要你每次看到疤時都想起我,我要你永遠記住我……”
林青云聽他這番發言不怒反笑,抓起旁邊的茶壺就往孟成頭上砸,孟成的笑聲戛然而止,一股艷紅的血從他的頭發流到了鼻子,蜿蜒向下。
茶壺碎成一片一片,四散在孟成的周邊,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樣,非要拄起身子去夠林青云。這樣做的后果就是,他倒在了碎片之間,這下流的血更多了。
白瓷、血泊、倒在地上的男人,即便林青云這么討厭孟成,此時也不得不感慨,孟成這張芙蓉面,沾到了地上的鮮血,就像被人打碎重組的觀音,也像在血泊中開出的白玫瑰,凄艷動人。
她輕佻地拍了拍孟成的臉,“別自說自話了。”在唐招娣的呼喚下,提著鑰匙離去。
孟成惡毒地詛咒,希望林青云以后遇見的都是他這樣的爛人,又害怕真的有神仙可以聽見,重新向菩薩祈愿,希望下輩子,他可以和林青云以一個不那么劍拔弩張的開場見面,這樣,他們的結局肯定會不同吧?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血液流失過多,孟成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寸寸地變冷,真是可惜了,他想,早知道,就不喝那杯茶了。
唐招娣領著林青云走到“蜂巢”的另一側,從一樓拐進
去,挪開雜物房的水缸,掀開地上的把手,林青云才發現,這里竟然還有個地下室。
她走在唐招娣后頭,順著樓梯下去,拿著火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漆黑的幾乎不見五指的通道,棚頂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滲水,一個個裝滿人的牢房,活似人間煉獄。對上一雙雙麻木的眼睛,林青云有點后悔,早知道就該直接打死孟成的。
兩人一前一后,用鑰匙打開掛在牢門上的鎖,直至通道的盡頭,大家聚集在一起,眼睛里重新出現了光亮。唐招娣回頭和林青云道謝,說,“我們還有點事,你先走吧,從小樹林走,更安全,大路上難免不會碰到沒回寨子的其他人。”
林青云點點頭,有點擔心,“那你們呢?”唐招娣俏皮地眨了眨眼眼睛,“是秘密。”她推了林青云一把,看林青云一步三回頭地往出走,擺了擺手。
待林青云走后,剩下的就都是自己人了。
在唐招娣的指揮下,用水打濕毛巾,系在腦后。眾人從廚房找出油,圍著“蜂巢”撒了一圈,油太少了,又打開了孟成珍藏的白酒。
唐招娣面無表情地下令,大家把手上拿著的火把扔到了地上,火勢逐漸蔓延,燒到了“蜂巢”。火光映在唐招娣的臉上,她聽著里面的哀嚎,笑了起來。
而林青云此時已經快爬到了山頂,回頭看到遠方的火勢沖天,心緒復雜,或許她應該拽著唐招娣一起走的,還沒有和她說過,她臉真的圓圓的,很可愛,像一只紅彤彤的蘋果。
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林青云拖著疲憊的身軀在山林中穿梭,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全靠三六給她在腦海里指引方向,到后來,她已經感覺不到她的腿了,只是在機械地擺動。
天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