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現在,蘇宜在擦拭身體時不小心碰到門板,擠壓到留置針,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浴室溫度上升,鏡面起了霧,眼睛也濕答答的。她換好新的睡衣,默默擦掉滑落在臉頰的淚珠。
那是平靜的一天,手機上沒有消息和電話。
季謹川也沒有再來病房。
醫生查房的時候建議她不要一直躺在床上,多下去活動,不然會越睡越沒勁。
蘇宜在窗邊站了一會,外面是個陰天,灰蒙蒙的,偶爾傳來幾聲鳥叫。
不知為何,她的心情突然糟糕透了。
第三天晚上,蘇宜總算沒有再發高燒。翌日清晨,護士過來測體溫,還是低燒,囑咐她多喝熱水。
她的炎癥差不多要消下去,整個人看起來比前兩天精神很多。
吃過早飯,劉應舟發來消息,說住院的事沒瞞住。
下一秒,許萍的電話就打進來。
“蘇蘇,住院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和我講?”
“只是流感,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工作忙,要操心的事情多,我不想麻煩你。”她聲線平淡,聽不出情緒。
其實燒得最難受的時候,蘇宜不是沒想過給許萍打電話,但另一方面又很好奇,如果她不主動,許萍會不會主動聯系她?
答案是,沒有。
許萍聽出了她話里的低落,輕聲喚她,“蘇蘇,媽媽有時候確實因為工作疏忽了對你的關心,我向你道歉。”
“很正常的,我們都有工作,都有自己的生活。”蘇宜理解,她很小就有這樣的覺悟,只是生了病,心思難免敏感,說得多了些,“沒有人會一輩子圍繞著某一個人轉。”
許萍一頓,“我知道你一直埋怨我和你爸,當年我們離婚對你影響太大,你怪我們陪伴你的時間太少了。”
“我沒有埋怨。”蘇宜說,“人生本來就不可能圓滿,得到一些東西,就注定會失去一些東西。我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可以自在地學習音樂,那或許就注定我沒法擁有一個完整的家。上帝是公平的。”對于那些超出她掌控范圍的事情,只能接受,因為無法改變。
“蘇蘇……不管我和你爸關系怎么樣,我們始終都是你的家人。”許萍握著手機,關節發白。
“我知道。”只是家人之間也會有優先選擇,而她剛好都不是他們的第一選擇罷了。
“我過來陪你。”
“真的不用來。”
許萍執意過來,蘇宜沒再勸,可半個小時后,許萍打電話過來說公司臨時有急事,她必須在場,語氣甚是愧疚。
蘇宜抿了抿唇,“我一開始就說過你不用來,去忙吧,急事要緊。”
掛了電話,蘇宜將手機扔到一邊。
沒關系,她可以自己做自己的第一選擇。她這樣安慰自己。
當天晚些時候,路雪出差回來,剛下飛機直奔醫院,還不忘給她帶一束花。
蘇宜的心情可算好了一點。
兩人在病房里聊天侃樂,蘇宜講完住院經過,路雪比她本人還生氣,大罵蘇煙腦子有泡,那么危險的行為也敢做,好陰暗偏執,罵完以后又很不解,“她為什么那么針對你啊?”
“可能是怕我搶走daddy吧。”蘇宜聳肩。
“不對。”路雪說,“我覺得她是嫉妒你。”
蘇宜輕笑,自己打趣自己,“嫉妒我爹不疼媽不愛?”
“哎呀,別這樣。”路雪捏她肩膀,以作安慰,“父母是注定的,我們沒法選;但另一半是我們可以選擇的家人呀,你可以好好談個戀愛,順利的話,結個婚,這樣就有自己的小家了。”
“果然已婚人士總是會勸別人結婚。”蘇宜咂舌。
路雪拍她肩膀,“我那是訂婚,還沒結呢!別轉移話題啊。”
蘇宜笑個不停。
“我是說真的,蘇蘇,我希望你找一個可以堅定地站在你身邊的人,那樣你就不會像現在這么漂泊了。”這話直戳心窩子。
蘇宜苦笑,搖了搖頭:“你有運氣可以碰到莊淮,但我沒有,大多數人都沒有。我見過我爸媽以前撕破臉的樣子,到最后沒有一絲感情,只剩下利益。我覺得,比起虛無縹緲的感情,反而是實在的利益更能把人捆綁。所以,沒有人會一直堅定站在你身邊的,如果有,那也只能是自己。”
“別這么悲觀,萬一遇到了呢?”路雪說。
“那我從現在開始祈禱,看看什么時候打著燈籠能不能遇上。”
夜晚的住院大樓安靜清幽,走廊干凈敞亮,锃亮的地板反著光。
病房的門虛掩著,里面的談話聲溢了出來。季謹川在外面躊躇了很久,最后還是沒有敲門。
他轉身去坐電梯,偶遇了孫姨,對方看到他,連忙頷首致意。
孫姨剛回來沒多久,路雪就打道回府,莊淮已經把車開到醫院外等著了。
果然人不能總是一個人呆著,蘇宜和路雪聊完以后心情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