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水郡離這里很近,近到一晃眼的功夫,她已經站在了自己家門前。
耳邊風聲呼嘯。
她抖著手,好半天才打開門。
風雨被隔在門外,她隱約聽到了幾聲嗡響。
是手機。
【張醫生:行,你先忙?!?
【張醫生:很晚了,忙完直接休息吧。】
【張醫生:睡了?】
孟春頓時泄了力氣,整個人順著門滑了下去,蜷成了一團。
沒開燈,沒問他方不方便,直接撥了一個視頻通話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起。
張今樾半躺在床上,床頭亮著一盞小燈。
“忙完了?”
仗著自己這邊一片昏暗,孟春肆無忌憚地打量他。
一寸一寸,從眉至唇。
張今樾這才察覺到有些不太對,“怎么沒開燈,準備睡了?”
孟春依舊沒出聲。
黑暗給了她無限的縱容,很好的遮住了她正瘋狂滋長的負面情緒。
“孟春?”
她動了動,終于“嗯”了一聲。
張今樾目光溫和的看著她,不自覺的放輕了聲音,莫名溫柔:“不開心?”
孟春眼眶一酸。
她沒回答,只叫他:“張今樾。”
張今樾應得很快:“嗯,我在。”
她輕聲問:“你還喜歡我嗎?”
◎你聽見了嗎,好想你呀。◎
幾乎是話剛說出口的瞬間,孟春就有了悔意。
只是張今樾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當然。”
他回答得毫不猶豫。
直白而又坦蕩。
剛被迫承受了那些親戚的所謂“好意”后,這樣熱烈且赤忱的洶涌愛意,反倒令孟春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一時怔住,沒能接住這句話。
張今樾適時開口:“累了?”
“……嗯。”
不然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通電話。
更不知道要怎么解釋剛剛那個問題。
但張今樾似乎沒了慣有的體貼。
他看著她,問:“出什么事了嗎?”
孟春把手機墊在膝蓋上,順勢靠著門坐了下去,后背抵著冰涼的木門,涼意順著脊骨爬了滿身。
她恍然未覺,盯著虛空一處,喃喃:“奶奶過世了?!?
張今樾頓時噤聲。
半晌,他低聲說:“抱歉?!?
孟春扯了下唇角,無聲笑了笑。
一陣無話中,她冷不丁的開口:“我想喝酒。”
張今樾:“回來以后我陪你喝?!?
“可是我現在就想喝?!泵洗簱沃匕迤鹕恚v騰地走向酒柜,“我這兒有很多好酒,哪天有機會請你嘗嘗。”
隔著屏幕,張今樾根本攔不住她。
只能無力的說一句:“少喝一點?!?
孟春答應得干脆。
拿酒瓶的動作卻也利落。
“啵”的一聲。
酒香四溢。
孟春舉起酒瓶,對著鏡頭碰了一下,“干杯?!?
她懶得去拿酒杯,直接對著酒瓶喝了起來。
冰涼,辛辣。
大腦神經被麻痹了一瞬。
那些亂七八糟的嘈雜聲被酒精壓了下去,只剩下耳邊那一聲:“孟春。”
“嗯?!?
她懶懶應著。
張今樾問:“你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讓我看你喝酒嗎?”
孟春“唔”了一聲。
似在思索。
但她很快放棄,直說:“不是?!?
“我有點不開心?!?
一點點而已。
并不多。
畢竟,那樣的話,從小到大她聽過太多太多遍了。
最開始,他們還冠冕堂堂的打著兒女雙全的幌子,勸說黎曼再生一個。
慢慢的就變成了,春遲早晚是要嫁出去的,你沒個兒子,老了以后身邊都沒個伺候的人。
后來,他們得知黎曼很難再懷有身孕后,瞬間都圍了上來。
眾口紛紜的說著誰家的孩子乖巧懂事,可以過繼到他們夫婦名下,老了以后也有個照顧,還能和孟春做個伴。
做個伴。
呵。
孟春喝了口酒,垂眸遮住眼中的嘲諷。
張今樾忽然開口:“我昨天看了幾個冷笑話的段子,要聽嗎?”
這個時候提起這個,孟春清楚的知道他的意圖,并沒拒絕。
笑著問:“很有意思嗎?”
張今樾想了想:“還行,應該能哄你開心。”
哄你開心。
孟春偏過頭去,借著黑暗的遮擋,無聲喝了口酒。
若無其事的開口:“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