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拿出一張嶄新的紙巾,擦了擦她的照片。
顏料和花已經(jīng)放在了墓碑前。
她低聲開口:“你要的白色顏料,我買來了。”
只一句,便再沒了聲音。
其實孟春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和她說。
比如,信紙很漂亮,她很喜歡;
還有,她成年很久了,這封信來得有些晚;
想說,她已經(jīng)不會偷偷的哭鼻子了,現(xiàn)在也沒人能讓她撲進(jìn)懷里哭;
還想說,她好像沒能成為一個閃閃發(fā)光的大人,也并不優(yōu)秀。
但她只是蹲在那兒,任由風(fēng)吹起落下,拂面而過。
……
……
孟春從空音花園下來后,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
手機突如其來的振動,令她恍然回神。
一條未讀消息。
來自張醫(yī)生。
【今日份的兩瓶酒買來了。】
孟春回想了好一會,才記起他曾玩笑似的說過,要每天兩瓶酒養(yǎng)著那幅畫。
下一秒,一張照片發(fā)了過來。
在那張擺了榮譽證書的矮桌上,多了兩瓶突兀的雞尾酒。
還是荔枝味的。
孟春下意識笑出了聲。
堵在心里的那口氣終于散了散。
她靠著長椅,抬手,隨意按下快門,拍了一朵云。
選擇照片,發(fā)送。
【陪一個。】
張柯特給她扣了個問號:【空音花園?】
孟春沒想著就一朵云他也能看出來這是哪兒,放大照片翻了半天,才在角落里看到一家店名后寫著空音花園店。
【……嗯。】
張柯特隔了一會兒才回,依然是一張照片。
兩瓶酒變成了一瓶雞尾酒和一瓶啤酒。
【你的畫說,想喝啤的。】
【很難養(yǎng)。】
他沒繼續(xù)多問,很體貼的點到為止。
又玩笑似的換了話題。
孟春安靜半晌,輸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刪。
她一頓,忽然鎖了屏。
北城真的很熱鬧,路上行人來來往往,到處都是嘈雜的人聲。
她坐在街邊,像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旁觀者。
她好像看到了許多故事,又好像沒有。
耳邊聲音眾多,在一片混亂中,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這也太奇怪了。
孟春罕見的把張柯特的信息擱置了。
她回去時,孟坤和程埭正在泡茶,池凝反倒是不在。
聽到開門聲,孟坤抬頭看過來。
見是她,多看了幾秒。
“瘦了。”
“忙,”孟春隨手放下鑰匙,走過去坐下,“生日快樂。”
這句是對程埭說的。
他們之間并沒有親密到能直接稱兄道妹的地步,但直呼大名好像也不太合適。
更多的時候,兩人都選擇跳過稱呼,直奔主題。
“謝謝。”
程埭回得禮貌疏離。
大概是為了給他們父女倆創(chuàng)造一個單獨的聊天環(huán)境,程埭沒坐多久就上了樓。
小小茶桌驀地安靜下來。
孟坤問:“去哪兒了?”
孟春自覺倒上了茶,沒瞞著的意思:“空音花園。”
孟坤皺眉:“今天是你哥的生日,你怎么跑去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孟春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偏頭看他,“哪種地方?”
孟坤還沒開口,就聽她淡聲反問:“墓地嗎。”
孟坤沉聲道:“你非要今天去嗎?”
又來了。
孟春試圖去理解他的想法,但她想不通。
她不明白為什么她去看望自己的媽媽也要挑日子。
她本來就有點煩,并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吵。
很累。
孟春盡量心平氣和的解釋:“因為今天收到了她的信。”
這算是他們父女之間不約而同的規(guī)定之一。
黎曼信上的要求,當(dāng)日看,當(dāng)日做。
孟坤似乎是才想起來那封信。
他語氣緩了不少:“一會兒當(dāng)著你哥的面,別說你今天去了那種地方。”
孟春不想和他吵,應(yīng)了。
池凝是在晚飯前回來的,順路帶回了蛋糕。
她把蛋糕放到桌上,對程埭說:“這是你孟叔叔特意給你訂的,提前好幾天預(yù)約的呢!”
孟春腳步一頓。
明明她離餐桌只還有幾步遠(yuǎn),但他們好像才是一家人。
她突然不想吃這頓飯了。
畢竟是過生日,餐桌上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蛋糕被簇?fù)碓谧雷又醒耄裢馄痢?
唱完生日歌,吹了蠟燭。
就該切蛋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