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就應該給你找個活做!
不,一個哪夠!最好十個八個!
賀知昭當然不是因為太閑,所以沒事找事。他是怕如果自己不敲打幾句,這丫頭真會忍不住好奇,跑去看看到底哪家花魁娘子最漂亮!
她不僅有這個錢,有這個膽子,還剛拿了出府的牌子,可以說是萬事俱備,就差一陣東風了。
而這東風就是她自己的好奇心,想什么時候吹就什么時候吹。
他語重心長道:“這些東西確實不是什么不能談論的忌諱。我甚至覺得既然存在,那么自然人人都能去,男子可以去,那女子也就能去,主子可以去,下人當然也能去。”
“但是世人不這么想。世道對女子多苛責,對賤籍多禁阻,你兩者皆占,一言一行稍越雷池,就會引來數不盡的惡言和輕視。你真的不在意嗎?”
他好言相勸,秋月也坦誠以對:“我不在意惡言和輕視本身,但是確實會在意惡言和輕視帶來的不便。所以,我也是有分寸的,劍影是可信之人,我才會和他說這些的?!?
她說得奇奇怪怪的,一會兒在意,一會兒不在意,但是賀知昭覺得自己居然聽懂了她的意思。簡而言之就是,可以說可以做,只要不讓別人抓到小辮子就好了嘛!
他有些意外,知道她膽子大,但沒想到這么大。而且這都不僅僅是膽量的事情了,而是心里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不為外界所固化。
這太難得了,尤其是在一個丫鬟身上。丫鬟們從小就被灌輸生來低賤、沒有自主權利、是主人的所有物這樣的思想,更何況還有各種針對女子的世俗規范——三從四德、男尊女卑、貞潔、柔順等等。這些束縛的思想是伴隨著她們成長的,已經成為了她們內心秩序的一部分,很難剝離,很難沖破。
就像今天的這件事情,放在玉書她們身上,甚至放在國公府的姑娘們身上,談論青樓花船等字眼被人發現然后訓斥了,她們會感到羞憤欲死,簡直沒臉見人了。
不,都不用被人發現,她們根本不允許自己去談論這樣出格的事情。長期的規訓之下,她們的心里生出了一副枷鎖,一旦認為自己的行為出格,都不用他人來管束,自己心里的那副枷鎖就會牢牢地鎖住她們。
秋月的意思是,她會害怕出格的行為引來外界的懲罰,但是她的心里沒有自我折磨的枷鎖。
她的雖然被種種規則捆綁著,但是她的靈魂是自由的。
而很多女子,是身心都被捆死了的。所以一旦失去“清白”,即使沒有人知道,她們自己的貞潔觀都能殺死自己。而這種“不清白”“不干凈”并不是真正實際意義上的不清白,不干凈了,只是男權社會為了掌控她們而編造的謊言而已。
賀知昭在秋月的身上看到了一種超脫世俗的精神,這種精神在世人看來或許是大逆不道的,但是,他喜歡這樣的精神。
所有的兄弟姐妹里,他和陳蘭音最合得來,就是因為他們身上都有一股離經叛道的勁兒。
如今,他在秋月的身上也看到了這樣一股勁。
如果秋月知道賀知昭心里此刻的想法,她一定會慚愧自己擔不起這樣的評價。
她并沒有什么超脫世俗的精神,她不過是超越了賀知昭他們所處的時代,而這種超越并不是因為她有多么高的智慧,僅僅只是物理意義上的時間跨越罷了。
如果這里的女子和她一樣成長在現代文明社會,接受過自由平等的思想,經歷過女權理論的洗禮,那么她們人人都能擁有這樣的精神。
真正智慧的人是賀知昭,是陳蘭音,他們才是超脫了時代束縛的人。
世俗秩序告訴他們成功的男性應該是怎樣怎樣的,優秀的女性應該是怎樣怎樣的,從小到大全方位地給他們灌輸仕途經濟、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的觀念,但是他們依然能堅守自己的本心,不被世俗完全同化。
和他們相比,秋月自己才是那個心帶枷鎖的人,她至死都沒有超脫自己所處時代的束縛,一直陷在房子車子票子的圓圈里。
所以,賀知昭因為誤會,在心里給了秋月極高的贊譽,認為她是一個擁有超越精神的人。
他有些驚奇,有些喜悅。怎么說呢?就像是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孤獨靈魂找到了同類。
而秋月因為不知道賀知昭心中所想,所以也沒有辦法推拒這不屬于她的贊譽。
她一直覷著賀知昭的反應,發現他的神情似乎有所緩和,暗想:這是不打算繼續訓誡了?
是不是,結束得太突然了些?
有些,虎頭蛇尾的感覺。
她還準備了好多話,打算和這個封建古人好好辯上一辯呢?
系統幽幽地道:“你確實開始‘恃寵而驕’了,是因為認定賀知昭是個好人,不會把你怎么樣嗎?”
秋月被系統的話提醒了一下,察覺自己的心態是有些不對勁,果然是“恃寵而驕”,有恃無恐了嗎?
因為與賀知昭的幾次接觸中,他都很好說話,甚至稱得上是凡有所求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