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忽聞徐子文揚聲道:“杜晏兄步履匆匆,這是欲往何處去?莫非……又要獨享清靜不成?”
徐子文這一聲不高不低,正好截住了杜若煙的步子。幾位學子目光隨之聚來,帶著幾分探究。
杜若煙身形微頓,袖中的指尖悄然收緊。她穩住心神,轉過身來,面上已是一派溫雅平靜,朝著徐子文的方向略一拱手。
“子文兄說笑了。只是在下素有舊疾,畏寒畏潮,張山長體恤,特準我使用僻靜處的私湯,以免擾了諸位雅興。”
她語氣不卑不亢,理由也正大光明,讓人挑不出錯處。
徐子文卻挑眉一笑,非但沒就此作罷,反而踱近幾步,目光在她緊繃的臉上轉了一圈,慢悠悠道:“舊疾?我觀晏兄平日精神爽朗,未見羸弱。今日百花共賞,你獨自離席,豈不辜負良辰?還是……另有什么緣由?”
最后幾個字,他刻意放緩了語調,目光也變得意味深長。
空氣微頓,連一旁的李文博都察覺出些許異樣,忙打圓場。
“子文兄,人各有體,晏兄既得山長允許,自是應當……”
杜若璞此時已悄然來到杜若煙身側,袖袍微動,笑意溫潤,聲音清朗如泉。
“子文兄真是關懷備至,連舍弟的些許瑣事都如此掛心。正是因今日春光難得,才更需小心保養,以免掃了大家的興致。” 他話語溫和,滴水不漏,“山長安排私湯,也是此意。” 末了,將一切推到山長之上,不容置疑。
他轉而看向杜若煙,聲色親切:“阿晏,時辰不早,去吧。”
杜若煙心下稍安,感激地瞥了哥哥一眼,再次對眾人微一頷首,轉身便要離開。
徐子文目送那抹背影消失在花木間,唇角笑意更深,眼底隱著一絲探究的鋒芒,仿佛貓兒嗅到了一縷耐人尋味的氣息。
“……愈發有趣了。” 他輕哼一聲,似笑非笑地低語了一句,聲音恰好能讓近處的幾人聽見。
杜若煙并未回頭,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朝著那僻靜的私湯方向走去。
方才徐子文那探究的眼神和意有所指的話語,讓她后背幾乎沁出薄汗。只盼那處私湯,真如哥哥所言,是一處能暫得喘息的避所。
而她身后,杜若璞目送她離去,直至身影消失,才緩緩收回目光,與徐子文一瞬交錯,一個溫潤如舊,一個戲謔未減,空氣間仿佛有根無形的弦,悄然繃緊。
花木漸深,人聲漸遠,唯聞鳥鳴清脆,泉聲淙淙。
杜若煙循著指引行至僻靜處,只見竹籬掩映,一道石門半掩。門內泉氣氤氳,霧靄若輕紗漫卷。
方圓不大,卻收拾得極為清凈,石階生著淡淡苔痕,幾竿修竹隨風輕響,一汪溫池靜臥其間,泉水自石罅間潺潺注入,蒸騰著溫熱氣息。
她撫袖定神,胸中鼓噪漸斂,甫一折身,才覺出衣襟已被微汗濡濕,掌心一片冰涼。方才徐子文那一雙探究的目光,猶在背脊上徘徊,似要穿透她的一切偽裝。
杜若煙緩緩解開外衫,拆掉緊繃的束胸,任憑霧氣蒸上面頰。池水溫潤,宛若無形懷抱,仿佛只有在這片水汽之間,方能卸下重負,暫得一絲喘息。
泉聲叮咚,似有節律。她閉上眼,任呼吸與之相合,仿佛要將所有不安壓入霧氣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