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哥哥,更厭她的說教。
此刻,杜若煙浸在浴桶里,熱水漫過肩頸,卻沖不散心頭躁意。
她閉上眼,柴房里的喘息、姨母的告誡、父兄日漸逾矩的觸碰…………
像潮水一波一波涌來,淹沒了她的呼吸。
松山之行,她既盼又懼,卻分明知道,自己離不開他們。
他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也是最不能被旁人窺破的存在。
夜沉,三更梆子敲過第三響。
繡屏內燭火未熄,杜若煙輾轉反側,心口發緊,她知道,哥哥今夜必來。
耳房里,白芍支著下巴,眼皮半垂。燭芯&ot;啪&ot;地爆了個燈花,驚得她猛地抬頭,習慣性望向小姐房門。
自七歲被買進杜府,這七年來她夜夜如此守著,像只警覺的夜鶯。
門軸&ot;吱呀&ot;輕響,月光漏進來一道白影。白芍瞇眼看清來人,緊繃的肩線立刻松了。
是大少爺。她低頭繼續打盹,像過去千百個夜晚那樣自然。
那年隆冬的街市,七歲的她跪在雪里,發間枯草結霜。
&ot;爹爹買她嘛!&ot;八歲的杜若煙突然撲到轎窗前,小臉壓著茜紗,&ot;她娘親死了呀!&ot;
大少爺立刻跟著跳下轎,解了狐裘裹住她生滿凍瘡的腳:&ot;妹妹說要買,就買。&ot;
老爺嘆著氣掏出銀錠時,她正把最后半塊饃塞進嘴里,那是娘親臨終前,從牙縫里省給她的。
燭影將門縫里的影子拉得老長。
白芍在朦朧中蹙眉,今夜大少爺的腳步比往日沉,卻又輕得古怪,像只剛剛蘇醒覓食的春獸。她下意識攥住袖口,又緩緩松開。
這是小姐最親的兄長,是會在小姐染風寒時徹夜誦經祈福的人。
她信大少爺勝過信自己。
她輕輕合上耳房的門,把月光關在外頭。就像這些年關住的所有秘密一樣。
燭影微晃,杜若煙聽見門閂輕輕合上的聲響。
榻上的錦被被她握得緊緊的,像要借此抵住心里的鼓點。
杜若璞背著光走來,步子不疾不徐,卻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尖。
他在榻前停下,俯身的那一刻,身上的清冽梅香撲面而來。
杜若煙不敢抬眼,指尖攥著被角,耳尖染了紅。
“睡不著?”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夜色的涼意,卻在尾音處透出一絲她聽不出的意味。
她想搖頭,卻又不知該如何應聲。房里很靜,靜得連燭火的噼啪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杜若璞伸手,隔著薄薄的月白里衣,覆上她的肩,指節修長有力。
那觸感像是要透過衣料,將她心口最深處的悸動一點點撈起來。
“煙兒”他的語氣輕得幾乎是呢喃,“我知道你在等我。”
杜若煙緩緩側過身來,青絲如瀑散落枕畔。
燭火在她眸底搖曳,映出一汪瀲滟春水。
她支著下頜,眼波流轉間,將榻邊含笑的哥哥一寸寸望盡。
杜若璞順勢傾身,繡床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兩人鼻尖幾乎相觸,呼出的氣息糾纏在一起,在方寸之間釀出醉人的暖意。
&ot;煙兒&ot;他指尖撫上她唇角,&ot;想先聽春日的喜鵲,還是暮冬的寒鴉?&ot;
她心尖猛地一顫,櫻唇不自覺抿成一線。
等了他整夜,換來的竟是這般戲弄,衣袖一甩,她驟然轉身,只留給他一個繃直的背影。
&ot;橫豎不過是被送去外祖家,永生不得上松山。&ot;聲音里帶著細碎的顫,&ot;從此碧落黃泉,再不相見也罷。&ot;
話音未落,身后突然襲來一陣暖風,杜若璞手臂如鐵箍般纏住她的腰,猛地將人拽進懷里。
兩人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隔著薄衫都能感受到彼此劇烈的心跳。
“是哥哥錯了……煙兒,不要不理我。”
他薄唇擦過她耳廓,溫熱的吐息像春風拂過新柳。
掌心緩緩游移,指尖在鎖骨處流連,激起一陣戰栗,&ot;煙兒想知道的,哥哥全都&ot;
語聲漸低,化作一個纏綿的輕吻落在她頸側。窗外忽然傳來夜鶯的啼鳴,與屋內漸亂的呼吸聲交織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