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云霆習慣了他這張嘴,可余思年卻罕見地發出了反駁。
他的聲音不大,卻能辨別出格外認真,他說道:“不能、不能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別人怎么說自己他都一笑而過,可要是提及厲云霆半句不好聽的話,余思年都不樂意。
兩人的感情是雙向的,厲云霆日漸愛他的跡象顯而易見,而余思年含蓄的表達方式,也不代表他的愛沒有日益加深。
旁人是有幾分吃驚的,他的性格看起來溫溫軟軟,但護短時候的氣勢,也是不容小覷。
杜應澤連連投降,笑道:“我的錯,不該約你們出來撒狗糧,本來以為結婚后多多少少會收斂些,現在看來,只有變本加厲。”
氣氛輕松歡樂了許多——
“云霆哥哥,我可以吃這個嗎?”余思年吃東西之前習慣先問一句,厲云霆做的功課比他完善十倍不止,問上一句才能心安。
面前的是一盤紫米糕,看起來甜甜糯糯的,十分可口。
加上余思年平時也喜愛吃這種,這會兒有點嘴饞。
“可以吃的,我給你切成小塊。”厲云霆見他情緒好了許多,才稍稍放下心來。
莫晴也忍不住感嘆厲云霆的體貼周道,憋了半天脫口而出:“厲先生……這,這其實夠小塊了……”
厲云霆臉上的笑意十分耀眼:“年年胃不太好,吃東西有時候不注意,沒嚼幾下就吞了,還是切小一點妥當……”
“你夠了啊厲云霆,你以后在齊森面前可別這樣,”杜應澤心虛地看了周圍一眼,壓低了聲音,“這樣顯得我多不體貼。”
厲云霆不管他們的看法,將切好的紫米糕放到余思年觸手可及的位置:“來,慢點吃。”
余思年也撥了兩小塊到厲云霆碗里:“云霆哥哥你也吃。”
這時,杜應澤又不識相地多嘴了:“厲云霆都不喜歡吃這些五谷雜糧,你簡直是在逼他吃毒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余思年鼻腔突然一酸,想起了上回吃粥也是這樣的。
厲云霆的喜好他都一知半解,是不是等于他的愛意不夠?
他的背景、金錢、地位和身材長相,已經不足以和身邊的這個男人匹配了,難道連愛意都沒辦法脫穎而出了么?
——敏感時期的余思年,一個小動作、一句玩笑話就會忍不住聯想翩翩,燈色的掩護下人更容易流露出脆弱,只聽他悶聲悶氣地小聲說:“我、我不知道……對不起……”
杜應澤對他的反應產生一絲錯愕,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多言了。
厲云霆臉色沉了下去,不懷好意地睨了他一眼。
轉頭又用另一副面孔不厭其煩地安撫余思年。
因為厲云霆的細心和耐心,終究還是起了奏效,余思年并沒有機會患產前抑郁。
直到那天,謝錦安的事情暴露了。
那天中午,余思年在房間午休,如今月份大了,厲云霆只允許他一周去店里兩次。
他接到了一個陌生的來電。
“您好,請問是余思年余先生么?”
余思年一直很有禮貌,即使對方開口的時候就已經有一股濃濃的“推銷電話”的味道,他還是沒有直接掛斷:“你好,我是的。”
“是這樣的,謝錦安謝先生生前在我們公司購買了一份保險,保險受益人填的是您的名字,因為中間的環節出了一些紕漏,導致現在才聯系上您,實在不好意思……”
余思年頓時沒有反應過來,安靜的房間里只能聽見心臟在胸腔中一下下跳動,發出怦怦的聲響,“生前”這兩個字似乎像硬物一般一下子堵住了自己的喉嚨,恐懼和不安交織在一起,讓他聲音異常不穩:“你、你在說什么……什么生前……是不是搞錯了……”
他一瞬間下意識將它歸類為詐騙電話,心底深處開始抵觸聽對方繼續往下講。
對面的工作人員頓了頓,反問道:“余先生,難道您不知道謝先生在四個月前已經去世了么?”
話筒貼得那么近,那話里每一個字都像正在打磨的利器,清清楚楚穿過耳膜打進了余思年的心里。
余思年整個人僵住了,后來工作人員繼續說了一些細節,他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也忘了是什么時候掛斷的電話。
他的眼皮突然無比沉重,漸漸地就合起來了,他以蜷縮的姿勢躺在床上,大腦一片空白,似乎想欺騙自己,剛剛什么事也沒發生過。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世界一下子就崩塌了。
他很想落淚的,但醫生說過,他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到肚子里的孩子,讓他要將情緒收好,特別是哭泣這個負面的刺激更要謹慎。
他也在安慰自己,剛剛是接到了一個詐騙的電話,謝錦安什么事都沒有。
可為什么自己不敢打電話去確認一遍呢?
他也沒勇氣打給別人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因為謝錦安那冰冷的體溫突然重現在了自己感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