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發動后,余思年底氣不足的聲音首先響了起來:“你、你酒醒了嗎?”
因為當下的厲云霆和昨晚醉酒的厲云霆,似乎不太一樣。
“嗯,醒了?!眳栐砌獎倓偝粤艘活w解酒糖,立馬起了效果。
醒酒后的厲云霆明顯淡漠了不少,帶著不經意的盛氣凌人,似乎故意克制了自己。
余思年清楚清醒著的厲云霆變化莫測,自覺地將身子縮到靠車窗的位置,開始閉嘴不言。
而平時喜歡搭上幾句閑話的顧宇,坐在駕駛位上難得一言不發。
車內安靜無聲,細聽還能感受得到幾人韻律的呼吸聲,街燈快速地飛閃而過,一道道掠過厲云霆棱角分明的臉上,映射出他錯綜復雜的表情。
而余思年早已累得筋疲力盡,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無意識地松懈了下來,微靠在車窗,不一會兒就瞇著眼睛睡著了。
車子離家還有一半的路程,顧宇動了動嘴唇,作了好一會兒的思想斗爭,才緩緩開口:“厲先生……怎么打他了……”
以顧宇這段時間的觀察,厲云霆就算對余思年的態度始終模棱兩可,帶著隱晦的抑制,但在顧宇看來,厲云霆對任何一個人陰狠決絕都不可能會對余思年動手。
厲云霆的表情充滿疲憊和沉重,順著光線看了看余思年,隨手往后面抽了一張小毛毯,輕輕蓋在了余思年身上。
睡夢中的余思年無意識地作了一個摟抱的動作,將厲云霆的手順勢攬在了懷里。
一陣微妙的跳動瞬間攫住了厲云霆的心,他頓了頓,到底還是沒舍得掙開。
他靠坐過去了一些,舒了口氣,閉了閉眼,似乎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才道:“有一回,他為了學做飯給我吃,被菜刀割了兩個小口子,流了一點點血,紙巾一擦就止血了,”這是厲云霆第一次向顧宇講起他們的過去,“可就從那次起,我再也不同意讓他下廚,家里所有鋒利的東西,都卷上了膠帶……”
厲云霆的眼神里不經意流出嘲諷的意味,似乎在嘲笑過去那個愚蠢的自己,“他受一點小傷我都緊張得發瘋,即使后來分手的時候他惡言厲色,我都不舍得碰他一根頭發……”
厲云霆舍不得讓他受傷,更不會舍得碰他一根手指。
今晚意外讓余思年遭惡人毒手,他的心已經像被撕裂般疼痛,那一剎那,怒意幾近將他淹至沒頂,要不是強大的自尊心讓他還尚存一絲理智,他會當場把人處決了!
顧宇豁然大悟,也感受到一向萬事盡在掌握之中的男人透出濃重的無力感,這種愛而不得的感覺一定難受極了吧。
“那是……誰這么大膽動的手!”顧宇被厲云霆的情緒影響,已經不自覺地產生了慍怒。
厲云霆的手被余思年抱得有點麻痹,但還是沒抽開,視線落在他紅腫的半邊臉和破了皮的嘴角上,眸光瞬間又變得森冷。
“龍家二少。”
他當時掃了一遍在場的所有人,膽敢露出幸災樂禍表情的,遭殃的不會只有龍哲司。
顧宇心下一沉,露出為難狀:“龍姓當家和洪先生的交情還不錯。”
厲云霆嘴角當即露出一抹危險的笑意:“他會后悔的?!?
顧宇瞬間就明白了,余思年在厲云霆心中的地位,超乎他力所能及范圍內的想象。
這些殘忍的手段通常都是齊森在處理,顧宇也不會多問。
厲云霆發麻的手掌微微有了動靜,原來是余思年稍稍挪動了身子,應該是車窗的冰冷堅硬讓他睡得有幾分不舒服,輕蹙起了那對漂亮的眉毛。
厲云霆又以最小的幅度靠近,避免吵醒他,然后不動聲色地將他攬在了自己懷里,用結實溫暖的胸膛將余思年環繞。
熟悉又踏實的體溫讓余思年陷入更深的沉睡,還不經意在厲云霆的胸口蹭了蹭,發出了幾不可聞的囈語。
但只是幾個零碎的擬聲詞,厲云霆得不到他想要表達的信息。
顧宇忍不住插嘴:“他好像累壞了……”
從他第一天見到余思年起,對方就似乎被生活的磨難接踵而至地折騰,每回見他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厲云霆攬著這副硌得慌的身子,低頭看了看在自己懷里呈現依賴狀的男孩,終究還是松口了:“過陣子讓他妹妹繼續回去讀書,每個月再發些獎學金……”
顧宇收到指令,感慨于厲云霆的矛盾糾結,當時信誓旦旦要讓余思年窮途末路的是他,如今主動改善對方慘狀的也是他。
“那他呢?”顧宇看了一眼后視鏡,“還繼續在帝豪上班嗎?”
厲云霆心中的防線已經岌岌可危,再有所動作,便會完全破防。
當年他像狗一樣卑微乞求余思年不要丟下自己時候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他不愿意再作出讓步了,起碼當下不愿意。
“繼續上班。”
可只有顧宇知道,厲云霆只是不想斷了自己的后路,這樣他才有借口陸陸續續接近余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