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靈魂被咒力撕碎的那一刻,簡旻辰知道死去的不只是怨魂,還有那個一直不忍跨出去那條線的自己。
這是他第一次為了生人而殺死鬼魂,即使他故作清高、不是為了任務而做,卻終究還是為了他們自己。
搖曳的樹枝靜止,狂風緩緩平復,翻涌的水面復歸平靜,只有慘白的尸首無聲浮起,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其他被吸引來的靈體失去方向,茫然地散開,簡旻辰無暇顧及,再次撥打電話。等候救護車來的短短幾分鐘,他跪在項雪身邊,顫抖地探手去摸他脈搏。
微弱無比的跳動似乎隨時會停止。
簡旻辰往下伸手,與張持語十指交扣,已經完全停止哭泣,只是愣愣地看著那張臉。
他不常看見張持語的睡顏,更多的時候,是他在張持語身邊安穩睡著,醒來時張持語會揉揉他的頭頂,彷彿無聲地承諾,他永遠都在。
永遠總是世上最不可靠的許諾。
救護車和警車都來了,項雪留下來應對警方詢問,簡旻辰則是跟著上救護車,還沒到院,張持語的心跳就停了。
醫護人員迅速將他衣服往上掀,開始電擊。簡旻辰腦中一片空白,瞥見他從不露出的上半身,一大片咒文交織成猙獰刺青,爬滿胸口,蔓延到上臂。
這就是他為什么連游泳課都老是穿長袖的原因嗎?
他們一起住了這么多年他卻從來沒有發現。
那些刺青是什么時候開始有的?是為了什么目的?他居然一無所知。
張持語的身體隨電擊往上彈出弧形,手無力地垂落在病床之外,機器刺耳的警告聲刺進簡旻辰心口,拉鋸出一片血肉模糊。
「不要看了。」倏然,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簡旻辰回頭,已經忍住的淚再度落下。
透明的張持語坐在他身旁,眉目安寧,和病床上了無生氣的人明明是一樣面貌,卻顯得更年輕、更開心。
「你不可以走,」急切之下,簡旻辰忍不住又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你說好要一直陪著我的!」
張持語笑得更加開心,身影卻越來越淡。
簡旻辰拚命想抓住他,手指卻穿過虛空,眼看著張持語緩緩閉上眼,「對不起,旻。」
為什么說對不起的是他?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但張持語的身影已經淡入空氣,簡旻辰并不知道,在這最后一刻,他到底有沒有聽見他遲來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