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持語心臟重重一沉,不祥的預感在血里竄動,這么晚了,他會去哪里?
陰暗的房間幽冷亮光閃閃爍爍,他循光走過去,撿起簡旻辰扔在床邊的手機,畫面沒有鎖定,停在一則打在對話框里、卻沒有發送的訊息。
「如果不用再保護我,你是不是就有可能喜歡我了。」
張持語把這句話看了一遍又一遍,呼吸急促起來,眼前又閃過簡旻辰向他告白時,堅定到幾乎有些絕望的眼神。
他扔下手機,跑回房間抓起平常工作帶的驅鬼器具,下樓頭也不回衝進黑夜。
他猜得沒錯,簡旻辰自己搭車回去那片空地了。
夜晚空地光線有限,漆黑恐怖更甚白日,無數靈體密密麻麻擠在空地中,空洞的視線直直凝望,虎視眈眈想把這美味的靈魂拆吃入腹。
簡旻辰深吸一口氣,沒有張持語在身旁,黑暗的恐怖彷彿放大了十倍。靈體群聚而來,死去的一家人再次出現在他眼前,依然是茫然地凝視電梯井。
這一次簡旻辰看見了,積水里浮出慘白浮腫的臉,無法合攏的嘴里咬著紅布包,色澤似血。浮出的四肢已腫脹到難以辨識,卻依稀可以看見上面畫的陰毒符文,是以人命獻祭、以魂魄無法安息為代價的殺咒。
簡旻辰閉上眼又睜開,猜到了來龍去脈。
那家人里活到最后的男子,就是祂們無法離去的原因。
「你想報復,自殺前找項雪要了咒文,想要讓你哥哥和你一樣家破人亡,對吧。」
這種咒文可以讓自身受的傷害返還到詛咒對象上,代價越強、傷害力道越大,像男子這樣以生命為獻,還一併綑綁全家不得超生,幾乎可以確定他哥哥是活不久了,凈化土地并沒有意義。
積水忽然往外連連波動,直至往外溢出,隱隱的風聲自往遠方刮起,強烈的壓迫感壓迫著簡旻辰呼吸,讓他疼得皺緊眉。
驅鬼的法器帶在身上,其實可以強行動作,但他想到他們一家人的遭遇,忍不住心軟,「你如果真的有心報復,去拿黑令旗光明正大索命也好,如果私刑傷及人命,你也會需要承擔罪名。何況,你故意不超度家人,讓他們的亡靈跟著困在這里,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風越來越大,半拆的房屋上沒有固定好的物體晃動著,在靜夜里敲出震耳欲聾的不祥聲響。
樹林里無數被怨念吸引來的靈體紛紛回頭,無視簡旻辰身上的護身符,舉直了手向前靠近。
簡旻辰察覺不對,身邊不知來源的噪音越來越大,他轉頭看向半拆的透天厝,角落結構已被破壞的加蓋屋頂顫巍巍晃動,隱隱有要脫落的趨勢。
他從包里掏出桃木劍,合掌正要誦念咒訣,鬼魂卻在此刻瘋了狂,溢出的積水爬到他腳邊,冰冷的手指猛然出現,緊緊抓住他腳踝。
風聲驟然狂暴,遠方在同時傳來熟悉的叫喊。
「旻,趴下!」
簡旻辰抬起頭,卻已經來不及了。
掉落的加蓋屋頂瞬間滑落破空墜下,他只能及時后退一步沒被兜頭砸到,但墜地彈飛的鐵皮往腹部劃過、深度幾乎穿透身體,橫剖開長長血口。
血沫從簡旻辰口中溢出,斑斑點點染紅前襟,他摀著傷口跪下,茫然地看血紅染遍指縫。
即使他沒有太多醫學常識,也知道這傷口有多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