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腦海中。知道了嗎?你們根本不用操心。」
「盲人」二字使我不禁握緊了拳,眼眶逐漸酸熱。「你現在看到的我長怎樣?」
夏日陽的手頓了下,差點滑落那本厚重的書籍。他瞅著我,游刃有馀的笑慢慢消退,變成一抹真實的無奈。「……還能看到你兩手的刺青,你佔據整個畫面。」他試著說笑。
「干!」低吼了一聲,我的視線瞬間被淚水抹糊,那雙澄澈的眼原來已遭陰翳侵蝕掉大半。「那你上次還敢說要開車?甚至跳下水找我,萬一……你想看什么我幫你看,我會描述所有細節給你聽,也會站在你前面幫你探路。」
夏日陽嘆了口氣,「緯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能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你可以,但我不會放你一個人面對黑暗!你要去,我跟你一起去,你說人類有那個能力,那我跟你一起學。」我的吼聲像扔入池子的石頭,漣漪散去后即杳無蹤影。
沒過來安撫我,可夏日陽的平靜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你從誰那里聽到這件事的?阿姨應該不曉得我的癥狀跟視野有關。」他的口吻變得嚴肅,「是我姊吧?你也知道她的個性,這件事跟你無關,你不必做任何事──」
「我照顧我的小媳婦哪需要什么理由!在知道你眼睛的事之前我就決定要跟你在一起,現在只是更名正言順而已。」
大概是見我說不聽,夏日陽卸下客套的假面,正色厲聲道:「好,那我問你,看不見后,我可能會自暴自棄,可能會因為學不會回音定位而遷怒,甚至因為不安而依賴或怪罪你,你有做好被我困住的覺悟嗎?要是你煩或累到放棄,這次我不會原諒你的,我會死纏著你,逼你負責,你能接受嗎?然后你知道人類要怎么用回音定位?不光敲白手杖,我得一直發出噠噠的彈舌聲,周圍的人會側目,那些我看不到的指指點點,打量或同情的目光,你愿意替我承擔嗎?」
「我愿意!我會陪在你身邊,反正我被看慣了,沒在怕,」眨掉眼淚,我堅定地望著露出不安、恐懼和……渴望的他。他不會知曉,這樣的他在我心中變得更美好了。「所以你也不用怕,有我在。」回應完的當下,我才猛地意識到一件事,于是旋即補充,「不對,是有你在我才不怕。」
夏日陽的鼻息急促,一臉不信地盯著我,「你的『愿意』真的思考過陪伴的辛苦嗎?趙緯廷,我太了解你──」
磅。
我飛快從背包暗袋中取出一物攤在桌上,夏日陽看見后猛地瞪大雙眼。
那是已寫上我的名字的結婚書約,可上頭的字有些暈開,紙張還軟軟爛爛的。我猜是天太熱,背包內吸了些汗氣所致,不過還是能清楚讀出我的名字。
夏日陽顯然被我的操作怔住,眸中閃過一絲驚愕,「……你會后悔的。」
「我說了我愿意!我從小的目標就是娶我的小媳婦,跟他共組一個家,」我接著掏出原子筆放在書約上,「就是現在,我知道他想回家,因為只有天空是太陽落腳的地方,他不必自己堅強。」下一步,我拽著背包拉鍊,「是你說了只要我有目標的話就會全力以赴,這傘,我自己拿著這一對就沒意義了。」我解下其中一個跟著擺在書約旁,重申道:「我想每天都回到有小媳婦在的地方,我不要他擅自收集回憶然后躲起來,那樣的話,有兩個世界都會失去光。」淚水再度盈滿,咸味溜進嘴中。我盯著他,「……我不會再放棄自己和你了,所以……不要放棄我。」
瞪著眼,眼周有些猩紅的夏日陽面沉如水,壓得實驗室中的空氣極為沉悶。我總覺得好像能聽見飼養箱那傳來葉片晃動的細響。
或許真是如此,因為夏日陽同樣側頭盯著牠們瞧。佔據不同棲枝的東方不敗和乘浪號正在逐漸靠近彼此,一旁開著錄音介面的電腦螢幕上畫出上下震動的密集雙音軌。在人耳聽不見的世界里,牠們在說些什么呢?會不會是在為我擊鼓助陣?
我的目光挪回一臉陰鬱的夏日陽,然而漸漸地,我驚訝地發現他面上的沉重竟化作釋然的笑意,那笑容如朝陽般溫暖,慢慢融化蘊含其中的苦痛與困頓。「……竟然在求偶。」半晌,他取下眼鏡,用手指揩去匯聚于眼角的淚花,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起初我以為他是在抒發,但很快我就識出他是在憋笑,「……笑什么?」
「這些話我在床上都未必講得出口……不愧是sky,真讓人招架不住……」夏日陽忍俊不禁,終于開懷大笑,連帶地讓那張面龐不再緊繃,「緯緯,你再說一次。」
反觀我卻是忽地面頰燒燙,真想找洞鑽。他干嘛又把我的肺腑功虧一簣!這是求婚欸,他沒看出來嗎?「……回家啦。」我不甘心稱他意,努著嘴反骨接腔。
夏日陽伸手取過擱在桌上的紫色馬鞍藤,用意有所指的方式撫摸起已出現枯態的花瓣,「你剛剛說我想看什么,你都會幫我看?」說完,他彎身提筆在書約上落下夏日陽三字,而后側頭用上仰的眼波瞅著我,再次開心笑了。「我是小媳婦?」
那笑很真誠、很燦爛,可我太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