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提著心,悄聲問了載我的人,面前的躁動已勝過海浪聲。
「要火拼了,上面的恩怨,反正我們只管打就對了。」他催著油門幫忙助陣,我看見暗處走出更多人包圍上來。「吶,等等燃燒瓶丟準點。」跟我同齡的人語透亢奮地叮嚀,「繼續當小弟還是升級當哥,就看這次,別掛了啊。」
事先不知情這點意外地讓我動搖,我沒應聲,僅是握緊手中唯一可信的武器,然后催眠般地告訴自己這是義氣。
兩方人馬互相叫囂,位在隊伍末端的我根本聽不清楚到底爭執的是什么,只覺得一切好不真切,直到眼前畫面以過快的速度開始閃現,我才回過神。
交鋒了。
機車疾馳,我一邊維持身體平衡一邊揮著武器,能掃蕩一個是一個。但由于得閃躲各種障礙,我終究在一個堪比發夾彎的急轉彎時被甩下車。
握在手中的鐵棒不慎掉落,我急著站起,背部卻猛地迎來棍打般的劇痛。肺部的空氣眨眼間擠乾,我又趴回地上,難受地咳起嗽。「干!」我一手緊急護住頭部,眼睛飛快地掃視起周遭,亟欲找回攻擊用的器具。幸好,我在雜沓中瞥見那根孤單的鐵棒,于是我立刻蜷著身,狼狽地朝那方向匍匐。
對手大概也是想掙戰績的人吧,又踹又打,我的口腔內逐漸出現噁心的鐵銹味,腦袋發脹,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我把血味嚥下,拚命伸長手,終于握住能護身的東西。
翻過身,我迅速朝那人的小腿揮去一記狠的,果然成功讓他踉蹌。可下一秒,我看見鄰近他的人救火似地舉著一把閃著銀黃光的小刀,齜牙裂嘴地朝我撲來。來不及思考刀刃反射的是什么光,我屏住氣息一手撐地扭動身軀,試圖避開要害。
然而,映在我視網膜上的是那人遭踢飛的殘影,繼之一個近到看不清細節的身影。我本能地揮動鐵棒自衛,卻被這人一腳踢掉。他拽著我的衣領一路將我拖到滿是沙礫的破碎墻垣邊,我的皮膚磨出了許多傷口。
混戰聲變小了,不明所以的我企圖起身,但他跨坐在我身上,仰躺的我這才發現港口那陷入一片火海,連夜空都是紅的,那面龐因而背光,染上了點硝煙味。
「我說的話為什么你都不聽!要是我沒跟來……」
咦?這聲音……但不該──
沒能思考和定睛瞧,我感知一陣疾風擦過耳際,伴隨一道重擊砰地落在我臉上,視線為之偏向。
嘴中血腥更濃了,我想吐掉卻未果,因根本沒有喘息的空檔,左右開弓的拳頭不斷重重地招呼我的雙頰,我連鼻血都流出來了,腫起的臉也讓視野越來越狹窄。
我從不知道他的力氣這么大。
臉很痛,比身上方才挨的還痛,但不知怎地,我竟松了一口氣,眼尾好像溼溼的。
不過,他是怎么跟來的?騎車嗎?前陣子他滿了十八歲,聽說馬上去考了機車駕照。我的大腦不禁勾勒出一抹騎車奔馳的飄逸身影,他如果跟上我們的速度的話……哈,妥妥的「資優生飆車」,肯定能成為村子的大新聞。
「阿緯,我來了!」忽地,我聽見同伴由遠至近的吼叫,接著望見夏日陽身后出現一根從斜上方準備揮下的球棒,瞄準的應該是頭部。
「等、陽陽──」瞠著雙目,我不確定我有沒有叫出聲,只曉得震耳的警車鳴笛和四散的引擎已響徹四周。「不要、不要……」一個沉沉的重物須臾倒在我身上,我張手死死抱住他,深怕他再受到攻擊。
我不敢去想是什么浸溼我肩頭,或許只是我倆的汗水而已。
*
「……緯,你要睡了?那我幫你擦身體。」
周圍沒有喧囂,夏日陽清澈的嗓音鑽進腦中,我猛地睜開眼,「陽陽!」
完好無缺的夏日陽散著一身宜人馨香和殘留的水蒸氣,一臉笑盈盈地坐在床邊看著我。
「還是抱你去洗──」
沒讓他講完,我一把拽過他攬進懷中。他失了重心,全身重量壓在我身上,我卻覺得好安心。
「做惡夢了嗎?」察覺到我的異狀,順勢躺上床的夏日陽張手抱住我,并輕輕拍著我的背,「我在這,別怕。」
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那場起因于搶地盤的群斗事件后續以片段畫面浮現于眼前。夏日陽住了一個多月的院,所幸沒留下什么后遺癥。我則是被送往少年法庭,先前的飆車縱火被挖出,可開庭審理的結果竟是最輕的法官訓誡。我不曉得這跟頭上纏著紗布的夏日陽執意要求跟我的少年調查官談話有無關聯。
我媽傷心的模樣和差點向夏家下跪道歉的身影也是抹不去的記憶。她沒打我罵我,不過那沉默更具力量。
事后,我從旁聽說「哥爺輩」的人口徑一致地稱主使者是我們這些小弟,有認識的人被迫頂了罪,進了少觀所,我才終于認清,那些不是真的兄弟和家。于是我轉學了,以升學為目標開始唸書。我嘗試追上夏日陽的腳步,卻失望地發覺社會沒我想的容易。大家總喜歡拿年紀相近的人比較成就,而我已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