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云吐霧間,興許是方才下肚的酒jg在發酵,我的額頭及後頸微微出了汗。扯了扯領口搧風,我忍不住挽起襯衫袖子,卻在瞥見手肘上騰云飛馳於蓮花中的龍尾之際放棄,重新扣好袖扣,讓熱氣裹在身子里。
不像我工作的北方城市有著鮮明四季,屬於熱帶氣候的「浪尾村」雖亦有寒暑之分但終年相對溫暖,尤其今年過年遇到暖冬,都這時節了氣溫還將近二十度,所以此時圍桌吃飯的眾人大多穿著短袖,除了那個從國外回來的人。
他待的地方或許還下了雪。
「……緯緯,你的菸味飄過來了,虎崽他們在那邊玩,會聞到。」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但那冷淡到縹緲的聲調適時地替我降了溫,周遭像迎來一陣寒風。我側頭,瞧見夏日yan站在微妙的五步遠外,彷佛怕沾染到菸味。
他穿著裝模作樣的黑se皮夾克和牛仔k,踩著一雙短靴的腳站得直挺挺的,面上是連抬眉或眨眼也無的沉著神情,整個人散發出游刃有余的從容氣度──與我最後記憶的印象相去不遠,頂多更成熟了些。還有那高挺的鼻梁上不知何時多了以前沒有的細框眼鏡,使本來斯文的氣質莫名地多了一gu令人望之生畏的肅穆味。
若是pa0友的話,我會視作禁慾系,而找出左右情慾的開關將會帶來無b的成就感。
呸、呸,我在想什麼呢?
為自己的荒唐念頭啐了聲,我不耐煩地收回視線。
「……我回家去ch0u可以了吧?」如果可以,我希望夏日yan別繼續用這種疏離的態度叫我的小名,聽起來有些刺耳,不過或許他是在演給其他人看,畢竟這人從小就是品學兼優的模范生。刻意朝他站的方向彈了彈菸蒂,我不以為意地又x1了一口,但吐菸時有注意風向及位置。
「辜伯還沒說解散,而且你已經ch0u兩根了。」
盡管年夜飯是自發x的聚會,但大家對於流程的確有個心照不宣的共識──即是無論是布場、開飯、發紅包、落幕、善後等環節,都得等候村長辜伯的指示。
對村子毫無貢獻的晚輩如我,要是沒說一聲便中途離席,實屬大不敬。
然而,若是其他人來提醒,我或許會聽從,偏偏夏日yan那平淡如水的語氣聽起來太過高高在上,加上今天上午臨時加班受了點氣,忽然一點容忍也吞不得。「拜托,光聽你的好話就聽飽了,」我刻意拍了拍肚皮,心忖他活該成為我發泄對象,「再聽下去就要吐了,你覺得吐在桌上b較好嗎?還是你擔心沒人幫你續飯和倒飲料?七b三,我想誰都會調。」
「…………」
難得夏日yan沒回話,只是隱於鏡片下的一雙清冷眉眼間,似乎閃過了不是反s月光的一絲銳利光芒,令我背脊不禁涼了一下。
「嘖。」沉默竟讓人難耐,夏日yan無聲的目光b朗朗的言論更具殺傷力,我投降似地把菸扔到地上。為了踩熄,我低頭瞧,工作穿的黑皮鞋還在腳上沒換下,這時鞋身已染上這村灰h的泥土,看得我益發心煩。我出氣似地用鞋尖使勁捻著那根菸,像是要把它埋進這棵榕樹底下,接著一言不發地打算折回熱鬧的圓桌群。
「你身上的菸味還沒散。」
我的眼睛肯定瞪得如銅鈴大,我回頭睨了夏日yan一眼,從鼻子深處嘲諷地哼了一聲後便逕自走回座位。
「怎麼跑去呷菸?囝仔人都在這捏!真的是……你忘了住港仔邊的小岳伯就是ch0u菸ch0u到得癌的?快點戒掉,看要不要請yanyan幫你。」見我回來,同桌的一名阿嬸如此叼念道。
我咋舌,夏日yan又不是讀醫的,還是說他念個博士就成了村子的萬事通?「我下次會注意,啊我去一下廁所。」道完歉,我藉故去後院兜轉一圈,讓殘留衣服上的氣味再淡一些。與此同時,我仍滑著手機,繼續方才未完的尋pa0配對。
附近果然沒半個對象。
混著浪濤聲的清風徐徐,半晌,我抬起兩手嗅了嗅,確認沒菸味後便漫步返回。熱氣騰騰的花蟹粥和鮮魚湯剛端上桌,小孩們有些口齒不清的食物吉祥話恰恰飄入耳里。
「年年有余、花開富貴……」
縱使香氣撲鼻,我實在沒胃口,但好在工作是做業務的,陪笑難不到我。「我來幫大家盛!」堆著滿臉笑容,我盡責地依長幼次序服務。沒給自己留好料,我反倒趁其他人忙著大啖料理之際,從華叔公眼下又偷倒了滿滿一杯高粱來喝。
今年的過年實在難熬。
近晚間九點,宴席差不多告一段落,村長辜伯被日頭曬黑的面龐變得紅撲撲的,卻無醉酒的迷茫感,依舊有著討海人的果敢堅毅。他拿著兩個空酒杯互相敲擊,鏗鏗鏗地喚來大家的注意力。「多謝各位鄉親,還有特地從國外飛回來的少年郎,」他頓了下,眼中滿是驕傲地看著夏日yan,「今年很歡喜又能逗陣過,雖然說咱漁獲不如以前,不過整t來看年還不至於太難過,我們明年繼續打拼!啊初四巡海神那日再麻煩大家斗相共,今啊日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