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武則天登基時是冬天,長安花木凋零。女皇不悅,詔令百花嚴冬齊放以表慶賀,眾花迫于女皇嚴威,不敢不從。登基那日,花團錦簇,唯有牡丹不為所動,一根枝葉也沒有生出女皇大怒,將長安四千株牡丹貶往洛陽,卻想不到牡丹在洛陽開得嬌艷,落地生根。從此洛陽牡丹甲天下但鮮為人知的是,武皇晚年常駐洛陽上陽宮理政。蔡氏當時出過幾位女官,老舅公的太奶奶就是之一。她愛對小孫子講述盛唐風采,提到過上陽宮花園冬天也照常開花,宮人們都說是牡丹花神后悔了,在向女皇陛下示好身后忽然傳來輕語:“聽起來像花房培育了變種,借鬼神之說討好武則天。”你轉過身,一個鵝蛋臉的少女正站在門邊,眼中飽含歉意,似乎在為自己的插話道歉老人撫著長須不語,少女提著裙子過來,微微蹲身,“舅公康安?!庇洲D過對你點頭示意,“希兒見過公子。”她不卑不亢,唯有面對阮郁時,輕輕停頓,柔柔叫了一句表哥阮郁頷首不語,你覺得很有意思,仔細觀察這名少女。她身上穿著櫻桃紅的羅裳,鵝蛋臉兒,水杏眼,舉止嫻雅,正是官宦閨秀理想的樣子原來這就是蔡希兒,你暗嘆,怪不得蔡子季不甘,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是蔡子季叫了一家子一塊吃早飯,這樣的場合老舅公向來是不去的。你和阮郁是客,沒有拒絕的道理,一道出了回雪院。院子外回廊長長的,蔡希兒始終跟在你們身后叁步還是那間半舊的花廳,桌上還有幾個沒見過的人,一個挺著大肚子,眉眼疲倦,是蔡子季的妻子王氏。還有一個長得與王氏有幾分相似,但更活潑年幼,是王氏接到身邊教養的妹妹,叫菡菡蔡氏主家子嗣凋零,也就這么些人了。你入座,相較于蔡希兒食不言寢不語,菡菡就孩子氣多了,熾熱的視線一會瞄在你臉上,一會盯在阮郁身上飯畢,王氏是孕婦,早早回房休息了。老仆說起外頭大旱,城里卻滿城花開的異事,憂心忡忡。蔡子季不以為然,“說不定是好兆頭,再說咱家一二百年的積攢在這,有什么也應不到咱們頭上,何必為子孫后代操閑心?!闭f著,外頭小廝歡天喜地拜進來,說郡守請了白云觀觀主通靈,原來此次異象是花神為賀圣上壽辰所布??な卮笕艘褜⒋舜蠹收凵献?,叫城中掛燈,今夜街市不眠,慶祝洛陽有此殊榮你聽得只想翻白眼,菡菡嘻笑道:“管公子,上京也有燈宵會么?”蔡子季再紈绔,也知道沒出閣的女兒家面前哪些不該提及。也是為了避免你不悅,只和女眷說你是京城來的大人,不過府上就這么些人,有心打聽也能隱約知道你和宮里有些關系,王菡菡自然把你當成了皇親國戚,說不定是個世子,或是哪家后妃親眷,是個小國舅你微笑,“自然有的。不過沒有你這樣可愛的女娘在,也沒甚么意思?!蓖踺蛰彰蛑靸褐毙Γ泐H感有趣,還要繼續說頑話逗她,察覺到阮郁不咸不淡的目光,不禁不聲不響把身子坐直了,故意凹出翩翩佳公子的風采誰叫你今天穿了窄袖長衫,顏色是難得的天欲雪,襯得一雙眼睛烏濃。長發規規整整束在烏紗圓帽里,渾身素潔,唯有腰帶鑲了一大塊黃玉璜,再打上一把墨荷折扇,言不盡的風流倜儻雖說都是自家人,蔡希兒一聲不吭,再看到王菡菡長袖善舞,蔡子季有些不是滋味,清咳一聲,“希兒啊,你四歲開始習簫,管大人遠道而來,不如演奏一番,也免得教大人覺著洛陽地僻無音樂?。俊毖诀哂醒哿σ姷嘏趿俗现穸春崄?,蔡希兒接過握在手里,眸光從你身上瞟過,“簫聲含蓄深沉,單聽落索,希兒恐敗了大人興致?!辈套蛹局?,“妹妹,你怎么這么死板……”
蔡希兒撫摩著手中洞簫,輕輕道:“希兒聽聞,表哥的笛子,吹得極好?!蹦阆∑嫫饋?,“阮大人還通音律么?”蔡子季叫人取庫房的白玉笛來,轉臉對你笑說:“大人有所不知,當年姑姑未嫁時,音律造詣稱第二,洛陽無人敢稱第一,連太后聽了都贊不絕口。表弟師從姑姑,自然不會差。”仆人捧來長匣,打開正是一管通體無瑕的白玉笛“還是希兒考慮周全,城里有花神祝壽這樣的喜事,不宜太過蕭索?!辈套蛹景严蛔油频饺钣裘媲?,哈哈道:“姑姑出嫁匆忙,連閨中最愛的玉笛都沒帶走,如今便物歸原主。表弟啊,何不與希兒合奏一曲,為我們管大人助興???”“啊這?不了吧……”簫聲落索,笛聲清亮,合奏自是最佳。但這話說得,好像你多稀罕阮郁演奏一樣,正要說不介意只聽簫樂鳳目男子已摩挲著匣中玉笛,淡淡道:“甚好?!碑斈瓴虋€出嫁,除了幾床新被,一分嫁妝沒有。能拿回母親舊物,他自然不會拒絕蔡希兒點頭,“有勞表哥了。”吹簫講究低頭瞇眼,余音繞梁,少女略一思索,低頭將唇抵在簫邊低沉的簫聲自她口中幽咽,阮郁聽出她所吹曲目,將玉笛舉到唇邊,明朗的笛聲一出,你一驚,難怪有玉笛一響泣山河的說法,阮郁技藝不俗,笛聲后起,竟同簫聲纏綿,完美地融在一起橫吹笛子豎吹簫,不知情的人看了,定要說廳中合奏的一男一女是一對璧人。一曲終了,蔡子季拍掌叫好,菡菡揚唇:“白樂天所言不虛,聽了希兒姐姐的簫聲,真是如聆仙樂耳暫明?!辈滔侯~上有細細的汗,輕聲道:“獻丑了。”這曲《雨霖鈴》是唐玄宗悼念楊玉環所作,寄思念之情,死別之恨,以簫演繹再合適不過。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