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笙垂著頭,目送兩人背影遠去,暗忖:倒是他偏聽傳聞了,這三皇子看著竟是有幾分天真,連比成天躲在書房附庸風雅之人能干許多,都敢張口就來,難道不怕被文官聽到,又是一番口誅筆伐?
如四皇子,就算深受文官喜愛,得其助力,對上武將同樣謙恭有禮,稍有機會就想勸服收攬。
三皇子卻是不管不固,彷若對張家人分外信任,半點不理會文武制衡之術,以為單憑張家人,就能管好國家似的純真。
這性子……碰上四皇子,要不是一力降十會,倚靠武力輕松壓制勾心斗角,就是被四皇子算計到兵敗如山倒,毫無還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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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薰風習習,溫度漸暖,江簫笙在炭盆上撒了灰,滅了大半的火。
仔細用手帕抹了指腹,他剛從密格翻出木盒,從中取出發簪,一顆石子就落到茶幾之上,蹦躂幾下,引得他不禁朝窗口望去。
只見一道人影俐落越過窗臺,裝扮一點不亂,顯然是熟能生巧。
江簫笙放下發簪,懶懶地支著下巴:「你既要準備接手商道,與我討論邊關情況也不過分,都有現成理由走大門了,怎么還愛爬窗?」
姚盛臭美地拍了拍并無灰塵的袖子,挑眉道:「要符玨對我膩了,沒興趣了,不想搶我了該怎么辦?當然得玩點情趣。」
「情趣?」江簫笙好氣又好笑,「原來平寧對自己這么沒信心?」
「跟信心沒關係。」姚盛上前,彎腰捧住江簫笙的臉,手指在他的臉龐上來回摩娑,「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等了幾天,獵人不來抓我,我只能自己來接近陷阱。」
「你倒是坦然。」江簫笙被他說得心口一熱,一股邪念翻涌,被他長年壓抑的控制欲逐漸冒了尖,在經過漫長的寒冬后,有了返春跡象。
「人生苦短,我就喜歡當個風花雪月的大俗人。」不同前兩次的一身黑,姚盛換了一身靛青色的衣袍,眼珠子直勾勾落在桌面的首飾,「對我這么冷淡,倒是喜歡這種玩意?」
他驀然想起初見這人,少年一身腥紅,如塵泥里掙扎而出的花,是這虛假世道中最燦爛的顏色,糜爛至極,也艷麗至極。頭一回驚心動魄,不過一眼,就烙進他的腦海,至今仍清晰無比。
「你若喜歡,我府里還有塊紅寶石,很襯你。」語落,江簫笙的視線下落,定在江簫笙敞開衣襟露出的鎖骨,道:「掛點東西是挺好看的,但晃起來會更好看。」
江簫笙:「你倒是想得美。我不過是想這發簪作工尋常,價值不大,守將卻仔細收藏,指不定是個定情物,興許可以從這發簪下手,查查他的交際往來,弄明白那么多糧倉遭殃的原因。」
「聽你的。」姚盛從善如流,將發簪收起,眼神又往江簫笙胸口而去,「定情信物呀……確實重要。」
「你別整那些東西。我對那些掛身上會叮叮噹噹響,夜里被火一照會發光,曝光我位置,影響我出征的昂貴玩意沒興趣。」江簫笙張口,偏頭咬了咬他的手指,懲罰似的咬破了皮,出了血,嘗到鐵腥味才含糊地說:「來找我做什么?」
「太傅又傳來消息。」姚盛抽出手指,眼神深沉地壓了壓他的唇瓣,道:「事情恐怕比我們想像得復雜。」
「四皇子重用那些人實在太過蹊蹺,太傅又派人走了趟他們的老家,一問之下,才發現他們的經歷幾乎全讓人抹平了,頂多查到從前是商人,而后刻苦讀書,最終人定勝天,被學院舉薦到國子監當學生。」
姚盛沉浮于名利場,見過太多一生籍籍無名的文人,當中不乏天賦異稟,刻苦讀書之輩。
并非他狹隘看人,可突然冒出一批棄商從文之人,都是萬中取一的天才,恰好在同一時間進了書院,超越寒窗數載的人,被選入國子監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他不得不懷疑。
「商人?」江簫笙與他想法一致,「太傅可有查到,他們從前經商,是做些什么?」
「線索全斷了。」姚盛坐到江簫笙身邊,端起他的酒杯就喝,「說來也怪,既然都花大力氣掩飾身分了,怎么也不弄乾凈點,一併把商人的經歷也去了,省得落人口舌。」
「時間不夠?」江簫笙沉吟:「偷糧案事發突然,四皇子臨時要提拔他們,也許只來得及清里最緊要的部分。」
「這就是另一件更加古怪的事。」姚盛瞇起眼,細細品著烈酒燒喉的后勁,「我的人在花街慶典前后,都會守在關口,確認攤商情況。昨日我讓他們去協助太傅查案,才發現我的手下早見過他們,那群人與你抵達長封是同一日。」
「早就到長封?」江簫笙一愣:「難道四皇子早有意提拔他們?」
「極有可能。」姚盛蹬掉靴子,盤腿上了羅漢床,沉聲道:「倘若四皇子本有打算拉拔他們,他原先心腹的去向,可得再查過。」
四皇子苦心培養多年的心腹,若非事發出乎預料,措手不及,姚盛不信他會說丟就丟。
假如一切他已有預期,肯定事先打點好了心腹的下落,另有大用。
「如今瞧來